Mus...ic

...某猫情人节献礼(献丑?)...翻唱Kokia的ありがとう(左) 和 Kina Grannis的Valentine(右)...

Sunday, May 28

考完SAT的感想...以及...勇敢的Jack...>0<

万恶的5月SAT终于结束了!!感想如下——

ORZ......

无力啊啊啊啊~~

...

...

 

当天宝宝一早就出门了~本来想腿过去省了2元,结果习惯性的上了车,塞了一张没有余额的票票进去...

“嘟~”

宝宝黑线- -|||

然后又摸出一张还是没有余额的票票,塞进去...

“嘟~”

宝宝继续黑线...= =b

再然后司机老大很好心的挥挥手,宝宝心惊惊胆战战地坐下,扯开一个尴尬下的“甜美”笑容......表吐!!

结果在司机老大的好心之下,宝宝成功在7:30分前到达学校大门口...好早啊~~

似乎要求提前的时间是在7:45分到...

而考试理论上在9:00开始...

...

...

 

刚刚开始宝宝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的说~~都没有认识的家伙,也没有什么消遣的东西...

然后看到Jack和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

然后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然后就是——

 

勇敢的Jack 之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话说一群人傻傻的在校门口痴等,等啊等啊等,由正门等到侧门,终于看到一位中年发福大叔打开了我们毫不起眼的小侧门...的铁门

然后......!!

竟然全部人愣在了原地,静默三秒钟后大家就该干啥干啥去了...= =

喂喂!!

怎么没有人进去啊?

答曰:门没开呢~

宝宝倒地不起...

当然啦~宝宝倒地起不起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主角出场了!!(众人:这家伙终于废话完了~~)

我们英雄的Jack,伟大的Jack,勇敢的Jack,毅然迈出了尝试的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第......

总之,他走到侧门前了!!

接着,他伸出了他的双臂,握紧拳头,用力......拉~

门,没有被拉开......

宝宝再次倒地,这次是很没有良心的笑倒在地~~哇哈哈哈哈哈~~

由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三次革命啊啊啊啊~~

Jack你太伟大了~~

 

等待的无聊的时候,我们Bayside第一美人Shelly来也~~

宝宝有幸听到传说中的“美女与野兽”之组合的歌声~~

嗯嗯......感想嘛~~

“好”就一个字~

估计周杰伦和蔡依林的组合也可以退位让贤了~~

 

再然后就是进场考试了...

宝宝的房间是在225,传说中的丛林房间之上~~好险好险~~

监考的是一个颇和善的发福小老头,成天笑眯眯的...

突然间让人毛骨悚然,想起了一种叫做“笑面虎”的生物...

 

然后就是考啊考啊考啊考~~几个小时出来后估计连北京烤鸭见到宝宝都要喊一声“姥姥~~”

考场里的...555...那是限制级的...家丑不可外扬...ORZ

 

其实数学真的不是很难...这不是在说反话...而是如果宝宝考不到800分...会直接被某些人拖出去XXOO了去~~

其实英文真的不是很容易...黑线|||

宝宝的英文真的是差啊差啊差啊差...更要命的是连带中文也随着退步了...>.<

谁TM以后叫我才女我跟谁急!!!!

这不是打击报复嘛~~

还是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55555......

 

PS:

其实宝宝真的要佩服一下自己的毅力...和惰性...

这篇东东其实是在5月7日,也就是考完SAT之后的一天写的...一口气写到“笑面虎”这个地方哦~~

明明后面还差几句话就可以了结了...结果是宝宝一直拖到今天,5月28日,SAT公布分数的前3天,才正式完成...汗颜~

难得有调侃的心情和勤快的意识...

 

PPS:

6月2日去Penn. State玩了~~大家不要太想念我...(被众人拖下去暴打...ORZ)

 

终于完结了~~撒花~~放炮~~

 

Tuesday, May 16

看朱成碧 - 章五十九

看朱成碧

款款作

汉祖除秦苛法,只留下三章。
头一句就是:“杀人者死。”

人人莫道是自个儿鬼神莫测,岂知天理难容,劫数难违。
自从昔日咸阳兵变生祸之后,渡过了经年累月,庄简都曾构想过,是否会有一日被抓进重狱大牢身陷囹囵,饱偿那酷刑拷打之苦,偿还了幼时轻狂之罪。他每每想到此处,都惶惶然不可终日。
当这一日祸事降临。
庄简顿然恍悟,
任由他如何聪利隽秀,史才敏捷,见事精明。枉费他命理强亮智比天高,诙谐倡和文采如泻,终将会陷身红尘,应了那“报应”二字。
最怕死的人被拘禁入牢,最纵情的人被叛心绝情。真乃是人世中最绝妙的讽刺。

* * * *
夜深,重狱冰凉若水,寒冬渐过,一夜之间枯木下新草上都覆盖了厚厚一层白霜。春寒侵袭,长安城中万木一派凄凉衰败的景象。
一夜间,长安城中景象势头大变。
文武百官、庶民百姓一夜中醒来,顿时天地颠倒,万象变色。奉帝病危未果,太子刘育碧急返回到了长安代理朝政。大司马曹德暗害太子未遂,为洛阳驻军裴良所歼灭。右丞相秦森因盗田事发,为庶民状告遭大理寺弹劾,不得已畏罪自尽命丧皇城。大理寺廷尉罗敖生负荆请罪,自认徇私枉法之罪,请上认罪辞官。禁国公兼太子太傅为小人冒充,真相大白后锒铛入狱。更惊骇得是,那冒充的禁国公太子太傅的竟是昔日咸阳犯上作乱的庄御史的后人。
这些昔日权倾天下一国栋梁的名门望族,成王将相,纷纷落马,重则尸首两落家破人亡,轻者青誉蒙羞,受罚含缛的惨痛结局,令大汉穹庐倾斜,街头坊间鼓噪不休,震荡了整个朗朗江湖,浩浩天下。
而当朝太子师,禁国公、太史令兼太子太傅周维庄因假冒之罪,锒铛入狱深陷囹圄,更是震撼了整个京师。

翌日已近初春,旧冬的寒气侵入街巷宫廷,是为春寒料峭。
大理寺重狱之外,旌旗列步。苍穹一色灰沉沉的压在了天际,黑若迷阵。
近日来,狱前静若泥泽,朝堂上乱如洪涛。种种的千丝万缕的干系联系都绳系在了一处——那位于长安城郊外的大理寺孤零重狱中。

月光孤零零的挂于天庭。
长安只有两所监牢。地方各级衙门的州、县衙门也自设有监狱。 长安为一国朝都,仅有长安狱(长安府县监狱)和廷尉狱(大理寺狱)。其中廷尉狱又分了诸多散狱。有专门关押高级官员和皇室成员的若卢狱,左右都司空狱,上林狱,都船狱,内官狱等。
监狱乃是天下最肮脏黑暗的所在。虽然历朝法律都对于种种勒索的行为严厉禁止,但是积习难改厄令难行,狱中种种敲诈勒索、严刑拷打,罗织罪名,拘锁无辜,囚犯被酷刑致死、非法处死狱囚等等事件屡有发生,法禁不止。
各州县多重狱,地方太守兼任了审度量裁之职,由此大理寺约束不致的地方、滥用刑法之事常有发生。
大理寺卿下令将假冒禁国公的案犯庄简投入大理寺狱(廷尉狱)中,这所大狱既是当初庄简曾与罗敖生共赴监牢提出四郎的那所重狱。庄简自进狱中被单独关入囚室,严禁外人相见。满狱的监事,狱监正与狱监行事众人两日来,已是寸步不离寺狱了。庄简身份特殊案情不明,他身系十年前弑襄重案的案子,命比泰山而重。若是出了个意外,恐怕这满狱的人都跑不了的责任担待。大理寺罗敖生命令严加监管,满狱的狱卒差官却是无人为难他。

重狱一间单独的青石石室里面,高墙之上有开口气窗,犯人抬首正好瞧着狱牢上端端的小窗外一轮明月洒进了狱室里,将一块方寸之地照成淡金色。昏昏淡淡的明月月光,彷佛将人带回了千年万年,这千载不变,明月挥洒。人之沐浴在这千秋万载的明月之下,心事如湍湍沸沸的洪水,起起伏伏的顺水而去了。
牢房外墙壁上的牛油蜡烛普照不到昏暗的牢内。墙上的人影被烛光拉得一跳一跳,墙角有一个人瑟缩着坐在地上,面目在暗淡中暧昧不清。那人垮着身体,含胸敛肩地歪头倚在墙壁上,像是破破烂烂麻袋一般堆在那儿,了无生气。那人静得就像睡了,死了,可偏生大睁的眼睛还表明他依然醒着。
他双目回侧,看着墙壁上泠泠青苔,却是无声无息。

大理寺狱监慢慢走进大理寺后堂,拍门而道跪在地上回着话。厅堂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人黑袍宽袖,高冠面孔清瘦,面色雪白,那人负手站立半晌,是罗敖生。
狱监回道:“这几日重狱里面安静无事,就是听说了‘禁国公’入狱,有很多人都要见假冒禁国公的庄简。庄简却是不见,案犯整日里面对着墙壁一语不发。不说半句话。”
罗敖生不作一声,不抬眼眉,听着狱监回禀着。
狱监道:“有长安府尹竟然来衙门要了庄简,说他在长安犯事,理归长安府尹暂压审问,尚书令朱行也派人送来了银钱等物,如若不够使用尽可以往他府上索取。还有目前被宗人寺安置的周复公子,日日赖在大理寺哭闹。嫌犯庄简只说一句话了‘我没有话讲,不见。’周复公子在狱门处哭喊大叫声,声音传了过来,声音都震着牢狱里面嗡嗡做响。但是嫌犯庄简听到了却不喊不叫不喜不悲。真是奇哉怪哉了……”
满朝的人等纳闷,分不清这周复还是刘复,这少年明明不是周维庄的儿子吗,却不知道怎么得,一变而成皇子刘复了。眼下被太子交给了拥平王安置着,又来这大狱里面哭庄简,只哭得好像死了亲爹一样的痛心疾首。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都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个犯人倒也好生诡异,竟然拿起了架子冷对前来前来打典、顺通关系的大人物们。
刘复被拥平王哄了带走没过多久,这一国之后掌管中宫母仪天下的曹后曹婕,亲自来到了大理寺重狱,前来探视大理寺卿罗敖生。
罗敖生不理睬了长安府尹的借口提走案犯,也可视而不见满朝文武议论纷纷所谓的“徇情枉法”的谣言诳语,却不可推托了皇后曹婕之垂询。
罗敖生陪了曹婕进入廷尉狱。他为廷尉,虽然皇后的面子不能驳回,但是也不可能令案犯和皇后独身在这大狱之中。
罗敖生负手站在狱门外甬道后面,暂且避在一旁,背对着牢狱刑厅门却不回头开口。

庄简背对牢门蜷缩而坐,置若罔闻不言不动。
皇后曹婕身为皇后,不能直面大牢囚室。她便坐在了廷尉狱的狱门明厅之中,令人带了一句句的口谕传达给庄简。大太监传了皇后的口御,周维庄若是受了何等冤屈,都可向皇后禀明,倘若被诬陷至此不实的罪名,皇后当不受谣言所恶,信任了周维庄必定不是那弑襄之案中杀死皇妃皇子的凶手庄简。
庄简既不跪地接旨,也不写讼辨白,一语不发的望着青石重重砌起的墙面。
往日里,他谈笑风声妙语如潮,巧言辞令喋喋不休。无话说话没词撇词,伶俐雄辩言词粥粥。此时此刻名在旦夕,深陷囹狱,要命的大罪兜头罩了下来,竟然是一个字都不出声了。此人竟如一夜之间被砂石封了嘴巴一般,一个字都不说了。
真是好生奇特诡异的人啊。

大太监站在牢门外,口口声声唾沫横飞的劝说着周维庄大人,皇后坚不信他就是昔日御史公子,并教他辩解言词。这庄简坐在狱中,魂灵飞到了身外。自从é
‚£å¤œé›¨ä¸­ï¼Œä»–被罗廷尉一举抓获后押进了大牢,他就再也没有开口讲一个字了。他的眼神空空洞洞的瞧着前方,彷佛透过了重狱的枷锁,重墙看到了外面遥远的远方。
他在一直看着遥远的地方,
他在看什么呢?
他一眼未看一语不发片字皆无。
大太监无法就回禀了皇后曹婕,道:“周大人彷佛是不似他了,魂魄都没有了,眼下只剩了个空壳子在那里坐着。他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了。臣只差替他说了。但是周大人却是怎样都不开口。”
曹婕面现忧色,满朝议论纷纷,人人皆大惊,口沫横飞着直直着淹没了长安城。罗廷尉当堂揭穿了周维庄冒充之罪,随即一举抓获了他。简直山不颤地自摇,震撼了大汉河山和瀚瀚朝堂。
皇后也尚且不能相信这话,
——真是令人做梦都想不到庄简竟然冒充了周维庄,周维庄竟然是昔日庄御史的公子。
倘若不相信的话,堂堂一国廷尉,也断然不会无根无据的妄言指证他人。是的话,这庄简为什么不杀仇人,不逃不避救了太子数次性命?
这其中好多侦想不透的绝妙机关。
他闭口不言,这求生疏通之路却无法替他铺排,无上佛祖、大罗金刚都不可能替死人重返阳世。

皇后曹婕一下子从明厅中走了出来,她抢先几步就走到了关押庄简的重字监牢门口。大理寺众人监正顿时都不悦,皇后尊贵万金之体下到了狱里,本来就够惊世骇俗了。眼下更是违了狱规律令与犯人谈话。你便是通天手段要替他翻案脱身,也得请下圣谕按规矩办事来着啊,这分明是不给大家留一点面子来了。人人都心中暗骂面露不悦。
罗敖生不欲多听多看,就不跟出去回避了一下。
皇后站在铁柱之外,温声说:“周维庄,你可记得昔日周府宅邸最茂盛的乃是什么植物?”
众人一愣,不晓得皇后好好的说什么花草。
庄简木愣愣地看着远方,好似未听见皇后的问话。
皇后续道:“昔日在咸阳周府上种有一木叫做蔓泽兰,它是由春夏秋冬之内,由一颗小小种子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到凋零的,仿若一年四季。那花儿轻而美丽,随风而逝,枝藤绵长花絮夺目。”
庄简彷佛眼盲耳背,并未搭话。
曹婕道:“那花春来发芽,夏季开花,秋季结实,冬季凋零。催之不败春又生花。时日长久仿若人之生命。周拂最爱此花,曾经把自己必成花草。”
庄简纹丝未动,周拂常自比“长命草”这个俗话,京师中的官宦人家都多有知晓。
曹婕垂首,心中微痛:“周维庄,眼下冬之将过,立春降至。一年之景全在于春啊!”
——春乃是四季草木发芽生长的季节怡始,万物复苏,生命启蒙。
命,当春日又发。

庄简长发污秽,仰脸看窗,缄默无话。
曹婕无法,旁边众人过来扶起皇后纷纷劝回。曹婕命人起架回宫了。她被众人直直送出狱门,中间隔着太监、宫婢、差官诸人,回首遥望着庄简背影却是无法再言语了。
庄简始终面壁而坐,不得开口。
说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

众人散后,庄简还在看着墙壁,痴痴的看得醉了。
许久许久之后,大狱之中日晒不到风吹不到,日日夜夜唯有灯火照耀的昏昏黯黯中,有一人无声无息的站在烛火不至的黑影中,隔着铁门柱静静地看向囚室,看了很久。
大理寺卿罗敖生站在门外,一双凤眼把庄简从上瞄到下,从下看到上,仔细的细细看着庄简。罗敖生以往见过的周维庄,有撒泼的、耍赖的、好色的、凄惨的、狼狈的,甚至睿智风流的,可即便是被打到快断气的时候,眼里也是生机湛然。可眼前这个,三魂失了七魄,一身寂然死气,罗敖生越看越觉得仿佛从不曾认识过他。
对了,这个人不是周维庄,他是庄简。
庄简看了好久的墙壁,直到灰青色慢慢凝成大片黑色,他的头颈酸痛眼睛酸涩。这时候一颗草灰飘过他的眼前,那草灰正好吹到了他的眼眶里,迷住了他的眼睛。庄简抬起手来,用手揉揉了眼睛。
有一人在他身后轻声叹了口气。庄简全身一颤,脊背上立刻硬了起来。
那人全身都暗香浮动,一股子茶叶味道慢慢弥漫在青石囚房中。
令阴森寒冷的狱室里,涌动了一层暗香。
大理寺的廷尉罗敖生静静站在黑暗中,用细细的丹凤眼上下的审视着他,明察秋毫:“有草灰落入眼睛里了吗?”
庄简伸手按了按眼睛就放下了手掌。
罗敖生一身黑衣在阴暗昏暗的牢狱中,整个人都如牢狱连为一体了。他身子修长纤柔似风吹即落,只手可握。墙上的明烛烛光晃动,照耀着廷尉狱。把他的一身黑衣,都倒影在大狱墙壁上。黑色影子覆盖了半边狱壁狱墙。
旁边众官差纷纷回避,连他的影子都不能站与同列。
大狱中静悄悄地,重犯们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来了。
罗廷尉望着庄简的背影,他看得庄简的背影看了许久。缓缓说话:“皇上病重不治只这几日光景,皇后放下照应皇上特意往来大理寺。你身为朝廷官职,这礼数尊敬还是要做要行的。”
庄简不搭腔。
罗敖生说:“皇后留下话来说你几时想见想说,都会令人相见传达。”
庄简眼看着前方青石石壁上,那里青苔涟涟。这狱中干燥却因不见日光,青苔藓苔好阴之物便茂盛横生。
罗敖生看着他的背影:“你有什么胡疑、不服,我会令人查清察明给你个交代。”
庄简看见了数只蚂蚁壁虫依次爬过干草,钻进了墙缝隙之中。
罗敖生道:“你有什么不甘不忿,都可讲出我亦会给你个解释。”
庄简看着最后一只蚂蚁爬过了苔枝,消失在了眼前。
罗敖生再问:“你没有什么要讲的吗?”
庄简眼望着墙壁,一语不发。
罗敖生看得他的背影,一句话也不说了。

两人一坐一站,站在了牢狱内外。重狱内腊柱燃烧之声滋滋作响,除此此外监狱万籁俱寂,远方偶尔传来狱链抖动的声音,犯人的嚎叫声,声声添寂,人影久久不动。
庄简微一眨动眼睛,眼中飞灰还在并未吹出。他眼睛酸痛不已,他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
罗敖生看了叹了口气:“你的手上都是灰尘,自然越擦越多眼睛越痛了,”他从袍子内拿出一领白色帕子,伸手递到铁栏杆处,道:“用帕子擦擦就好了。”
庄简头也不回,他伸手沾了榻上碗里的水清洗了一下眼睛,依旧没有理会他人。
廷尉罗敖生的手伸在半空,手上手帕心中好意都递不得递放不得放,僵在那里了。
大理寺右丞远远回避开了,瞧着这一幕,肺都要气炸了。他几步跨了过来,冷冷的喝骂:“周维庄!莫说是帕子,还是水,饭,三餐,身上衣物,半日安闲,乃至一条小命都是大理寺廷尉双手给的!你这般强硬性气心气儿,干脆不要了性命才叫英雄好汉哪!你是不是想尝尝行刑的滋味阿?”
罗敖生看了右丞一眼,右丞气得浑身打颤,却是闭嘴不敢多说了。

这话也果真见效,庄简立刻放下了架子,他爬了起来抖抖身上草灰,走了过来。伸手接过了罗敖生的手帕,道:“多谢大人。对于皇后和廷尉的好意,都心领了。无论何种刑罚都愿意身受。决无任何怨言也无隐情,一切都为命中注定。”
他语调谦和,神情宁静,不哀不怨,温文内刚,接过了手帕将它
折好,放在了身旁青石塌上。
这才是昔日庄御史的公子——庄简啊。
罗敖生心中耸然而惊。以前的那个调侃打诨,撒泼好色,自私怕死,素无正经的周维庄身后,有个言传家教自清廉御史之家、通晓人情世故,道理仁义、舍己为它的大家公子庄简就闪现出来了。

但却是他身上仿佛少了些东西。
他收敛了性情,却是那般循规蹈矩,教养良好,隐忍通达,知书达理。如书中君子画中旧人,平平暗淡色彩陈旧,循道理尊礼貌,多读书少是非,圣贤之道长闻,言行温文和善。这就是庄简,一个御史之家的世家公子。
罗敖生转身回返而去。
这便是所谓的英雄末路与美人迟暮。
——这次,他是真“痛”了。
原来,这个人也会真的“痛”?

* * * *
翌日,大理寺升堂提审。
大理寺通审正殿中间空空堂堂,两旁狱卒林立。只有嫌犯庄简一人身带枷锁,跪倒在了大殿里。正殿之中“贵直尚平”匾额高悬。公堂正面由大理寺少卿张林落座主审,廷尉罗敖生坐在一侧旁听此案,张林问道:“下面案犯,你叫什么名字?”
庄简抬起头脸来,心中略略感慨,这十年之中终于到了完结的时日。他心台清明,无怒无愁,痴而不怨,洋洋大洒。
庄简淡淡的说:“我姓什么,文薄上自有称谓了。”
张林皱眉道:“庄简。”
“是。”
“你知罪吗?”少卿问了下去。他心中觉得不妥,这般顺着他的话走,可是问不出什么了。
果然庄简淡淡道:“知罪。”
旁边听审的众官员都微微一楞。所有人都素知周维庄(庄简)乃是出名的伶牙俐齿博学强辩。他上下嘴唇翻搅起来,咄咄厉害处都能将死人折腾活、活人杀死。官员们都存了跟他强辩诡辩恶战一场的念头准备了。却万万没想到此人一句“知罪。”就憋的大家目瞪口呆,没有使劲的方向去了。
张林道:“你知什么罪?可做了什么有罪之事。”
庄简跪在堂上,突觉得殿外吹过一阵多时不曾刮过得清风,顺着大殿梁柱缓缓流淌着。春风带着草木芬芳。他心中如被水洗涤过一般清清凉凉、坦坦荡荡。
他面色平静老实的说:“这个犯下的过错,时日长久了倒是忘记了。不过,既然被抓到刑堂上,想必定是犯下了罪责。
请大人不必问我,只要列举出罪状凡是我犯得过罪,我承认了便直接签字画押认罪,绝不敢推卸责任及过错。”
这话说起来条理分明,知书达理。并无一点胡搅蛮缠的意图。张林心中大喜,罗敖生瞧着庄简的头顶,细长的丹凤眼在他面上来回看着。庄简面孔长脸薄唇,低眉垂目,眼睛嘴唇都干干静静,脸上身上倒是从没有见过得安静淡定,规矩本分。他心中突觉他面容上却少之什么?防佛缺少了一点东西,令人看着都不像那个周维庄了。他上下的盯着庄简暗自捉摸,这庄简身上比之原来的周维庄竟然少掉了什么?
罗敖生细细打量,心中百味复生慢慢的转着心思念头。他旁边有御史令大夫、长安府尹、尚书太守、甚至拥平王等人都落座一侧听堂检审通审,
张林立刻接到道:“你原是周拂之仆,后来是怎样假冒了周拂次子,假冒禁国公之子骗取官职功名的?你可认罪?你需的老实的招供,免得动刑起来受皮肉之苦。”
庄简道:“我都认罪。”
张林大喜过望,罗敖生秀眉一蹙,口中却不说话。
“你是怎样犯下这等大罪的?”
庄简略烦躁,他都承认了怎么还这般罗嗦。他无奈再开口说:“周拂大人去世之后,我看没人知晓他的近况。我贪图他家有钱有势,所以就冒充周二公子做了官。”
罗敖生恍然而悟。
他身上少了些东西。他收敛了性情,规矩有礼,教养良好,隐忍通达,知书达理。如书中君子画中旧人,平平暗淡色彩陈旧。
原来那个令他怒、痛、闷、瘴气到心痛的人已经不见了。没有了昔日的生机勃勃,泼皮无赖,任性好色、没有了谈笑科分,戏睨人间,匪气冲天的周维庄。
——眼下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个两袖浊风,身无常物、满心疮痍、万世皆空的空空废物了。
平日里周维庄在他面前不是下流猥琐就是胆小畏缩,几曾有过这么万般清风俯身,管他自强的气度。殊不知庄简是因为做贼心虚,贪生怕死,欲图将功折罪的缘故?
还是如今真相大白身份暴露,他抱了必死的觉悟,还何存畏惧之心?

张林听了心中窃喜,这案子本就难判难断,眼下只能勘明庄简假他人,骗取官职之罪。其它的尚未查明,这庄简素来刁滑如今定是被大理寺的板子酷刑吓到了!他若自己承认了,自然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省力省心阿。
他忙说道:“庄简,在十年前的咸阳,你是不是跟御林军的严史串通了起来,杀死了皇妃皇子,做下了另一桩命案要案?”

庄简心中彭彭的暴跳了起来。他抬起脸来面孔都僵住了,口中一顺溜话自然而出,这话在他心中已想了十年,想了千遍万遍,说出来甚是流利通顺,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了:“这是确是有的,我和严史做下了案子……”
他正说着,突听“啪——”的一声重响,就见罗敖生勃然大怒,抬手一掌就拍到了桌子上!大理寺通审重殿上的众人,右丞、御史监察,拥平王、中官太监总管、狱卒等人都被罗敖生这一巴掌拍的胆颤心战,全部侧目而视抖衣而站!
庄简的脸色也变得灰白,他看看少卿张林看看再看看大卿罗敖生,一瞬间有点头蒙蒙的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难道是他嫌他认罪认得还不够爽利,勃然大怒了吗?
罗敖生向来是斯斯文文的秀才书生,话都不会高声去讲的。这下子容颜骤变豁得站起来了。他素来是面容静谧少动颜色少动心气,此刻气得面孔都变色,颜色俱厉,长眉挑着丹凤眼睁园,漆黑的眼珠子直直瞪着少卿张林,厉声喝道:“够了!你到一旁去,我来问话!”
张林顿时满面涨红,心道惭愧,忙站起来让开了公堂。
旁人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大理寺的上卿(廷尉)与少卿,以及几个审官之间却是心知肚明,心里跟明镜似得!庄简冒充周维庄之案,罗敖生看到了庄简杀严史之事实,周维庄乳母本夫的口供。以及四郎之旁供,庄昌之恐吓协证,另有咸阳城庄家周围本家邻居等等一众的眼观口证,体痕笔迹等等证据确凿,可以断定庄简确实是冒充了周维庄周二公子。
这是绝对的铁板钉钉!
但是,庄简严史之牵扯到的弑襄大案,仅仅怀疑自传扬的流言蜚语。当年之人证物证都没留存,却是不能按此就断定了庄简的罪名。张林心虚心里没底,举动行事就贪急毛糙,想着急急哄乍了案犯,让他自动快认罪,就好省心省力不费周张的结了这大案。
罗敖生怎会听不出来?不清楚他的心事?!
但是,这样用话去引导着案犯讲述的话,那就是诱供串供了。倘若案犯由某些原因顺着审案的口风认了不实的罪名,那不是活活枉杀良民,屈死嫌犯了吗?!
罗敖生当场就翻脸大怒了。
刑法审案并不是与案犯之间的斗智斗心,而是以此为契机,来辨明是非禅破案件,使案情落破得以沉冤昭雪惩恶扬善。

罗敖生站起来,身子一转,清飘飘的就走到了大殿当中的主位之上,他左右扫了一眼,大理寺的通
审正殿之中鸦雀无声万籁俱寂,人人都秉着气息看着他。
罗敖生低头看了一眼庄简,放缓了口气道:“庄简,十年前咸阳兵乱时,乱兵杀了皇妃皇子,可是你做的吗?”
庄简看着他坐在距离他不过两丈的地方,如鸿沟山壑一般遥远难以逾越,他的眉眼、脸色、话语都缥缈不定,难以看见听清。他突突想起第一次与罗敖生的见面,就是在金銮殿之外的走廊里。两人廊下相遇,他心怀鬼胎,对着主管刑狱的年轻大臣罗敖生一笑。罗敖生立时面上飞霞,羞搭搭的垂目于地而去。庄简的一颗心都摇摇依依的爱慕着他的弱柳之姿,魂魄都随他去了。
那时他心中尚且轻浮的想:“不知有朝一日,是否会跪在他的堂上被审?”
时光转逝晃晃一年。
今日他果真被他抓捕回来,跪到了他的殿上堂前被审。眼前人物依旧,胸中暇思尚存,中间数度交手,最后终成殊途。庄简心意恍恍,满口的苦涩余味都在胸口浮动。他心潮起伏万千感慨都不能自己了。
庄简眼望着膝前青砖,不能抬头:“是我做的。”
罗敖生冷冷一笑说:“好,这昔日之案件既然是你做下这弑襄的案件,那么你老实的讲述出来。
此案由谁牵线?谁来组织?因何缘故杀人?可有幕后主使?怎样的安排路线行动?多少人参与其案?事先怎样策划?当夜几时汇合?谁带兵指挥?又怎杨带出兵来?谁去禁宫杀人?怎样能进得了禁宫?庄御史为何家中全门被杀?大将军玉林为何死与庄府?御林军去杀人为何内讧灭了庄家满门?你为何单杀皇妃不杀皇子?你为何带皇子离开禁宫?而后,又为何又与同伴分手?严史与你怎样串通?周拂为何收留你?他可否认出你就是昔日门生庄简?
你把这些事由经过大概,一一当堂说清楚,一字不差的话,我便令你签字画押结了这案。若是有一字之差的话,庄简”罗敖生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庄简的头顶,半晌无话,慢慢的他才缓缓说:
“庄简,——你可知道,向廷尉撒谎做虚词伪证,是什么惩治?”

庄简心都一颤了,他不知无法诉说。
众人听了心中不语,罗敖生确实是思路密致条理清晰。庄简顿了顿,半天低下头道:“这些都是严史在做,我并不清楚。不过都是严史谋划我只管去做而已。时日久了这其中的缘故也都忘了,但是,其中罪责却愿意领受。”
他一句话依旧是甩的干干净净、云淡风轻。
罗敖生心都凉了半截,他教他求生路,而他不求生路。他面上不悦道:“庄简,你貌似老实规矩,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可没有‘规矩’二字。这种话能蒙混过堂吗?”
罗敖生深深看他一眼道:“我不欲动刑但不是不会用刑。”
他身旁的众衙役齐声吆喝起来喝堂杀威声。
庄简为之一颤,他素来天地不怕鬼神不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唯一有一点却是就是怕这皮肉之痛。庄简自幼出身良好,身子享受惯了,可耐不住一点筋骨之痛皮肉之苦,身子上的艰辛。
这刑狱大法酷刑之苦,确是他不能熬过经受起的。他在罗敖生手下可是被打过,吓过数次的。罗敖生深知他弱处劣势,他不敢嘴硬忍了委屈便是不欲招惹他动手起来。
没有想到,这年月连畅快认罪都不成,要被动大刑。
他欺人太甚了。
庄简心里发了狠,脸上露出了温良恭敬的谦卑神色,口中回秉:“请大人息怒,倘若是我说的证词不令罗大人满意的话,我重供便是。”
他抬头看着罗敖生,温和的说道:“——罗上卿想要我说什么证词,我便说什么证词。一切都由罗上卿做主吧!”

——一句话说得好。
你嫌我供词不够实在真实,那么你划下道来,我便按照你说的去供,供到你满意为止。好教你落下清廉公正一丝不苟的贤名,洗脱了“诱供串供、枉杀良民,屈死嫌犯”的嫌疑。
你若要做贤良,我便教你做的畅快爽快,做的开心高兴。做到你不想再做为止!

罗敖生顿时脸色涨的通红又陡然便成铁青,全身做在椅上微微打晃不稳当了,真是无耻的庄简……他的泼捍是藏在了温良外表之内的棉里银针,一旦抓他紧了、痛了,就会伤到了自个儿的手,抓到满手是血,抓到心窝子痛。
这泼皮心中是恼着恨着他了!
周维庄——庄简恨他抓他入狱,恨他不念旧情,恨入骨髓迷了心窍。他明明白白的挑衅他。你抓我入狱,我便教你难受。你要做贤良洗清我的冤屈,我便没有冤屈教你无处洗脱。
罗敖生素知他泼捍无敌,却没想到他敢这么嚣张愤懑,那便是赌注押在了罗敖生对他“有情”二字。
——瞧瞧他死,伤心的人多着哪!说不定还会有人夜半辗转难眠,泪撒枕干吧!

一旁的众人瞧着罗敖生的面孔神色,心中替他难受不敢抬头再望。原来这智谋过人权压盖世的廷尉,一念之下就抄杀了大丞相的大理寺卿,也有委屈得憋屈至死、哑口无言的时候啊。
天下万物果然是生生相克,一物降一物。
罗敖生手放上几案上,手指尖都按在了自己掌心之中条条勒出血来。
他全身都冰冷,盯着庄简,使劲了浑身了气力,方才把这口恶气活生生的吞下肚去。瞧着这庄简无耻的彪捍有理,泼捍的活灵活现。他有一个念头越然而出脑海了,把这无耻东西抓到手心里百般揉园捏扁,想必能一倡宿怨、了却心结?。
罗敖生说道:“庄简,你是存了死志,所以不说直盼着早死,对吗?”
庄简说:“我说实话已经承认了罪责,大人却是不信,我也无法。”
罗敖生淡淡一笑,道:“你即不说,我也有人证要你开口。”

庄简听到了此处,突然抬起头瞪着罗敖生,面色却都变了。
罗廷尉站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垂头轻声说道:“庄简,你心中恼着我了,所以故意不讲是不是?这世上知道你昔日做的大案的人还都未死尽呢,你忘了还尚有人等还活在这世上呢。”
庄简突然想到了一处,他面孔顿时变得雪白,脸现痛楚,眼中也露出了惊恐哀怜的表情。这世上人千千万万,他都可以昧掉了良心,当作不存在一般置在脑后不理不睬不看不想,但却有一人他却是真的不能相见。一旦见了庄简全身便是要活生生的被凌迟处死,被剐成千万片,片片都离骨离心碎掉了。不,这已经不是逼他去死,而是逼他不能死,活着生生的受那万刀凌迟之罪。
他欠了他性命、情义、眷恋、所以不能见面,不忍见面,实在是无颜相见。
庄简立刻全身一股子怨气劲力尽尽失散。他马上放下了颜面心中委屈,伸手握着罗敖生官袍与长袖,竟然换了口气和神情,曲以委蛇与他哀求:“我已说过,愿意改了供词直到罗廷尉满意为止,这人证就根本不需要了。”
罗敖生仔细的看他脸色,庄简一脸哀求之色面孔苍白。他心中被搅和得翻腾过来又翻腾过去,阵阵地隐痛不休。这会子心中是真是刺的痛了,这个将死的泼皮对他无赖透顶耍尽手段伎俩,却对旁人唯恐有失。这上下、内外、真假、虚情真意……他倒是分的清清爽爽,朗朗利利阿。
他至死都这样无赖至极。
罗敖生抬手一把将长袖从他手中扯开,回身吩咐道:“来人,去请太子殿下到大理寺来,我要取昔日襄阳王刘育碧的证词。然后再说此案。”

【未完待续】

 

看朱成碧 - 章五十八


看朱成碧

款款作

长安。
夜风疾速寒风刺骨,右丞相秦森府邸。
丞相秦森日以继夜的在皇城禁宫守候奉帝。已经连续多日不归府宅了。偶尔有日回来也是召集了清客幕僚商议,然后再又奉旨进宫。他是当朝之中最得皇恩的大臣。
这几日街市上充盈着流言蜚语,种种消息谣言响彻了朝堂市井。连带着内外局势也跟着严冬一般酷冷冰寒,冷彻心肺。
是夜,寒风雨势交集。街市上除了更夫由、守卫、巡逻之外,踪影罕见。樨里街前府国府门处,黄昏时木栅闸门已关闭,门楼处高挂的明烛风灯在夜雨中摇晃不定,将一条条夜雨中的人影房影映照得飘忽不稳。
这时候忽然有人“咚咚”的大力拍着相府府门,有守夜的家人侍卫忙上前开门。那个睡得睡眼惺忪的家人刚刚拉开大门的门缝隙,就被人一把给大力的撞开了。

府门外面火把高燃亮如白昼。灯火下,眼前竟然侍立着数百位身着铠甲劲服的军士持械而站,领头有一人正是征西将军张沧伶。张沧伶在雨中抱拳施礼,大声说道:“微臣奉了大理寺罗敖生上卿之令,前往秦相府搜查逃犯。昨日,一要犯自大理寺府衙监狱中逃脱。人称逃犯躲避进了丞相府邸。此犯凶悍暴孽,请秦丞相允许我们进府搜查逃犯并带回府衙。”
侍从大惊忙速速回禀,丞相公子闻讯赶来,大怒道:“堂堂丞相府邸,怎么会私藏罪犯,本府上自有侍卫家丁,可由得府内自查即可,怎能让禁军兵马入得相府。”
征西将军道:“案犯凶险,还是由寺衙衙役搜查为好。而且奉廷尉之令,不可有违。”
丞相公子勃然大怒:“罗敖生不过是小小廷尉,你乃是个驻寺军曹,怎么敢搜查相国府邸。惊扰了府内家眷怎么办?我父秦相国正在宫内伴驾,等我回复了他再来回话。”
张沧伶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既是如此,那么就请秦公子尽快去禀告。”
丞相公子压下心中怒火,喝令备马。他一但转身。张沧伶手掌一抬向下挥去。旁有两人看他的手势行事,顿时扑过前去,抬手就一把扣住秦公子的脖颈,将他硬生生的卡住脖颈擒了回来。相国府上侍卫震惊过来。几个人忙扑上前去,抢夺秦公子。两群人近身冲撞,立时一片混乱。秦公子趁抢过了一匹马,跳上了策马狂奔出去。大理寺的总捕头正欲要追,张沧伶挥手喝令不必追赶。 张沧伶跳上门一侧高台,挥手大喝道:“大理寺搜索罪犯乃是为民为国之安危所想,任何人不得阻挡。来人阿,进到秦相国府内搜查逃犯!”
众人哄然大喊了一声答应了,蜂拥而入,正解冲进了右丞相府邸。
张沧伶豪气万丈的喊道:“给我挨个房间细细的搜查!务必要抓住逃犯向寺卿交差!”
众人大吼了一句:“是!”


一千多驻扎寺衙的禁军风魔电彻般的突然出现在樨里街,并团团围住了候门深宅的相国府。每人都是腰挂佩刀,肩披着软甲,个个凶神恶煞人人杀气腾腾。深夜长街上原本还有零星更夫,和行人走动,一看到这个架势,立刻就吓得四散奔逃,哪里有人敢过来看热闹?

征西将军张沧伶一声令下,厚重的大门顿时被众人蜂拥推开了。他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大群的王府家丁侍卫冲了出来试图着阻挡一下,立时被大队的官兵冲得七零八散,驱赶散开了。再被禁军们包围着单个击破,庭院中人声骚动一片混乱。
此时细雨零星漂落在候们深宅中院堂前边玉雕马之上,大群的兵士从一道道宅院中猛冲过去。昔日“五侯蜡烛,轻烟散入”钟鸣鼎食的豪门之家,顷刻间被一群禁军侍卫蜂拥踏入……
待众人一冲进右丞相府,顿时像捅破了蜂巢,府内混乱不堪。秦森府邸前后数十座院落,御林军在外围团团包围,密不透风得连一只纸鹞子都放不出去。院落中男女主仆仆从加起来数百人之多。一时间,大理寺的兵衙和禁军的兵士冲进府内,如入无人之境。府内家丁护卫虽强勇但仅有百人之数。平日里吆三喝六欺侮平民百姓倒也够用。哪里能想到太平盛世之下,有人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带了重兵抄袭了当朝相国之家?!
有胆大强悍的侍从出声叱骂,带兵的征西将军张沧伶大笑着:“诸位稍安勿噪,待我们找到了逃犯,自当向秦相国请罪!”
这军士们部分腾出人手来封锁了秦相府,剩余众人从前往后逐层的搜检下去。府中男女老少不明发生了什么状况,在黑夜中踢翻灯火奔逃嚎啕,在这王府之中的方寸之地来回奔逃。有心思慎密的家人却又发现这并不是简单的搜捕罪犯,或是兵乱抄家。竟然还有大量的大理寺的带着腰牌的黑衣捕快衙役们蜂拥着闯进门来了。
这些大理寺的差役们比起禁军来更是行动迅捷,恪守本职。他们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细细筛监搜查着每间房舍,似乎真是的在检索物品或是人等。
管事的体面族人和相府总管,看了这些人到一不抢砸,二不破坏,心中稍安。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真的在搜检逃犯。他们心中暗自琢磨,这次事过后必要回禀秦丞相,决不轻饶了胆大妄为的廷尉罗敖生。
这昔日累茵而坐,列鼎而食,五脊六兽的相国府,竟然被这大群的乡野莽汉冲进来,踢门吆喝叫喊,简直是没法子活了。

这军士行动虽快捷,到底是偶有路人瞧见了大群明刀明抢得军兵包围了相国府。
有路途上好事之人已然急报了长安当地的父母官长安府尹。长安府衙距离秦相府很近。不多时,长安府尹就急匆匆地率领了数百府衙和人马赶到了相国府前。有相国家人家丁隔着持满火把,明刀长戟的禁军纷纷大叫:“太守大人,快为我等做主!”
长安府尹自轿子中探头看看,正好看到了这个架势,顿时明白已生祸变。一群禁军看见他忙奔向长街这个角落而来,禁军们跑着分兵两路,看样子想将他的官轿和衙役们团团围起来了。
长安太守临危不变面不改色,他大声喊道:“既是征西张将军亲自带军前来,必是经过了大司马的军令,大司马与秦丞相同殿称臣,共保江山。大伙都应该以朝廷社稷为重。必是共同为了追捕越狱的重要逃犯才作出如此上策。尔等小民们不得惊惶鼓噪,等会抓住了逃犯。大司马和廷尉大人都会为秦丞相请功论赏的!”
众人张大了嘴巴,面面相觑。
长安府尹探头,继续喊道:“下官这就进宫去请圣旨,你们可要耐心等待,一切都由了张将军做主,段段不会伤害了大家的性命!”
他说完缩回轿子中,连连摆着手。众衙役抬转着轿子匆匆忙忙的拐过弯来飞奔着跑走了。张沧伶看了微微冷笑也不追赶,他挥手令众人更加加劲搜查。
长安府尹来去如风。他们转过长街,府中执事手指长街不解的说:“太守大人,往皇城是这个方向啊!”
长安府尹大怒道:“混帐奴才,谁说要去皇城,我说是回府睡觉!”
众人听了面无表情,纷纷上马带队抬了轿子一溜烟的跑回长安府去了。
* * * *


相国府内已经是一片混乱了,虽然张沧伶将军有严令如山,张沧伶追寻逃犯为真,不伤人命,他命人将秦府老幼纷纷驱赶入庭院里,令人看守了不准叫嚷。将家人仆役驱赶到一处看管起来也就算了。不得惊吓,但是能冲进候门似海的一国之相的府邸,满眼都是雕梁金柱锦罗羽缎。ä¼
—人看了个个精神亢奋,众兵意气风发。收不住手了。军士中有的豪勇斗狠,胆大心狠之徒。踢桌丢席箱的全地乱扔。却也不可避免牵扯进了许多无辜之徒,府内场面极其混乱,更有禁军公报私仇趁乱混水摸鱼,踢开大门大喝了一声:“不准窝藏逃犯”。不等回答就冲进去踢翻打砸一番。
这一番动作下来,将整个弄得整个相国府内乌烟瘴气人心惶惶,一片鬼哭狼嚎。反倒是大理寺的衙役冲进了一间间房间,只翻箱倒柜的猛搜却不搭话多话,如同旋风式的搜查检核过一间间院落长屋,只扑内室。
张沧伶站与庭院中,眼望天空。雨势渐歇,东方慢慢升起了启明星,张沧伶看着浓雾中庭台楼谢渐渐现出了轮廓,心中焦急万状。

突然,有几人从书房屏风后密室中,大声欢呼:“找到了!”
相府侍从们大惊失色。有几人扑上前去向阻挡,但是侍卫们被推搡到了一侧。有大理寺监事手持卷册脸露喜色,相府总管面如死灰,看着众人兴冲冲的从他面前奔跑过去了。
张沧伶看着那几卷单册不敢相信,道:“这薄薄文书就是能治人与死地的索命卷薄吗?”

* * * *

天色雨悱,薄雨复地。皇城跟前缈无人迹。此刻天气已近黎明,浓雾雨中现出了影影绰绰的影子。
城外有几名大太监等人鱼贯进入直入皇城宫门处,拍起宫门意欲回宫。
守卫宫门的黄门官太监和光禄寺军士等人,命人阻挡人们接近禁城。当前的大太监厉声说:“我乃是中官管事太监,奉了旨意出宫公干,赶快开门。”
今晚当值的光禄寺将领的确是个生面孔。那人声音洪亮身材高大,中宫太监总管却不认识那人。光禄寺将领挥手把人阻挡在宫门处说:“非皇上圣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中宫管事大太监,立刻额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这是什么规矩?我怎么未听说过,大太监不得回宫?你是哪里的管事大人?”
那人不在搭话。他身后众侍卫抬手便抓住大太监的臂膀,直直欲图捆绑了起来。另外几人奔着后面跟随着一行人而去。这时候,大太监的身后,却有一人一下子揭开身上所披得披衣,侍立于当地。

宫门处明灯高悬,通照如火。那个人在灯下抬手挡住了守城侍从。他穿着黑色官袍脸若清菱,长袍身形在风雨中飘荡随风,看似不善言辞话不高声的青年书生,神色却静如山岳般崎然不动,一语出口便是先声过人。
“你是光鹿寺中郎将王纴。自四日前换防至皇城宫门守卫。宫门守则中四十一款中,宫内大太监为四品以上御前可自由行走,可随时奉旨来往皇宫内外。你这中郎将换职之初,可是未能熟背宫门规则。”
王纴面上陡然涨红,他脸上肌肉打颤,强笑道:“原来是大理寺的大卿。罗上卿此话及是,下官的确失职,来人啊。”他眼珠转动笑着说:“请大太监入宫面圣。只是……”他上下打量一下罗敖生,说:“大理寺卿,却是未有圣旨不能奉召入内。”
大太监脸色都变成铁青,看一眼罗敖生,竟然不敢单独上前。
罗敖生淡淡一笑,还未说话。

正在此时,突然皇城前面官道上,有人侧马狂奔过来。马上有一人大叫着:“王大人,速让我进宫面见相国!”
众人瞩目一看,竟然是右相国秦森的公子秦公子。
秦公子骑在马上,声音沙哑喊道:“罗敖生,你想查抄相府,判国叛朝廷吗?!”
罗敖生回头看他一眼,脸色不变扬声说:“秦公子,我特意前来就是进宫面圣,禀告实情!”、
秦公子扬鞭催马,大声道:“你这大胆的廷尉,犯下了无旨查抄大臣府第的谋逆欺君大罪,还要强词夺理,没有圣御我看你怎么进宫?!”
不待他吩咐。王纴忙令人放过秦公子,却蜂拥而上阻住了罗敖生的去路。秦公子快马扬鞭,一下子越过了旁边大理寺众人,顿时飞驰进去禁城去了……

旁边大太监众人看了,尽皆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众人唯一迟疑,旁边便有一副将抢先大喊了出来,“大理寺卿竟然敢查抄了相国府。相国大人定然不会饶了你!”副将说着脚下抢先几步冲上前去,手挥舞着佩刀直接向着罗敖生冲杀过去。
王纴心中一喜,他立刻闪身避在了一旁,单等着祸变生乱。非平常时期也就不循常理出牌,在这混乱时刻若真是一刀杀了大理寺卿这政敌劲敌,还真是大功一件呢。
他心中存了杀机口中佯骂着:“不得对大卿无理。”身子让开了挡着的近路。
光禄寺侍卫手持佩刀直奔罗敖生。罗敖生脸色镇定心稳不乱。他身边的大太监却是面若死灰,抓住他得衣袖,连声大叫:“大胆的中郎将王纴,你才要谋逆造反!”
罗敖生瞧着那侍卫挥刀抢到他身近前,冷眼看着面容不变。
这时候,自远方宫墙影壁之后,有大队的兵士人影已然赶到了近前,数人从阴影处开弓放箭,一只长箭迎风射来,正中光禄寺侍卫的头顶官盔。铮得一声金铁之声豁然作响,中箭侍卫的高冠应声落地。而那人也被这凌空的一箭直直带出了旁边数尺,一跤跌倒在了宫门之前的石板台阶上。
远方,已有大队的御林军军士自各个方向团团围住了禁城皇宫。大理寺的捕快侍卫从藏身之处直冲过去,顿时跟守城光禄寺人马各不相让,相互的顶撞起来。

素来禁宫门纬处严禁刀枪兵马,此刻竟然大理寺卿和征西将军带来了大批的御林军和差役,并且跟光禄寺的守城禁军明刀明枪的动手起来,这还了得吗?
王纴大叫:“罗敖生,你想造反吗?你胆敢勒令军马包围了禁城?”
罗敖生道:“谋逆造反的罪责太大了,臣不敢。你为光禄寺守宫门的中郎将,守宫门阻总管拒臣子隔音讯,不报不传不递不尊本职?!你意欲欺瞒圣上另欲所图?难道你尊这秦相国之口令更比圣御?!”
罗廷尉深谙审案的要点。不说则已,一旦说话就是咄咄逼人稳步进逼。王纴不能跟他比口辞,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来话了。
正在此时,这连番大闹惊动了宫墙内外。突然有人自高高城楼上,提气大喊:“罗上卿,你派兵包围了我的府第,想灭老臣九族,断老臣的退路吗?”
罗敖生抬头望上看去,数丈余高得皇城之上,有一人浓眉重髯目裂牙呲,双手握拳,怒火填膺,赫然就是右丞相秦森。罗敖生双手抱拳施礼,淡然道:“秦相国言重了,罗某为国事所重不得已如此。待得见了皇上,罗敖生自当向皇上陈述请罪,请相国恕罪。”
右相国一口回绝:“皇上身体有恙,不见外臣。”
罗敖生微微一笑:“那请见皇后千岁。”
“皇后娘娘服侍陛下,也不见!”
大太监气得手指颤抖,正要说话。罗敖生抬手令他住口。
罗敖生冷刹刹的一笑。在细雨夜光之下,寒气渗人。他容颜挂笑,眼却如利刃一般隔着寒气四溢的冰冷寒夜,锐气戚戚。
罗敖生淡然说:“秦森,今夜皇上必要见我。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否则你这假传圣旨假冒圣御之罪,可是逃不脱的干系!”
右丞相探头出了城墙,大声喝令:“王纴,罗敖生欺君造反,带叛兵围攻禁城,你可都听真切了?还不拿下这叛军叛贼,还等什么??”
王纴忙应了一声“是”,他吆喝一声便想上前动手。他身边的罗敖生,身行巍然不动,抬起眼来。一双眼睛漆黑黑、冷æ¿
¯æ¿¯çš„近在咫尺之处看了他一眼。
他面容静如雪,这一抬眼,目光晖晖灼灼、光华流转,只如寒针一刺就扎进了王纴的心窝子。王纴心弦一颤。心里面顿时“铬登”一下转了一道弯——这个人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秀士,腼腆书生。
但他身上浑然所现的胆大容天,气度盖世,不惧万物的勇阔气概,令比武夫剑士还要令人胆怯戚戚然,不能靠上前。此人胸藏成竹,万事都在五指之间的胆色能耐从何而来呢?!


罗敖生收回目光抬起脸面对着秦森,一滴滴细雨滴在他的脸容上,晶莹透亮莹若傅粉。他在清冷雨夜仰面望向夜空中的皇城,黑发丝丝贴着面颊,雨珠自他面颊上颗颗落下跌入尘埃。他口齿清晰,眉目宁静肃远,一字一字说着,声音不大震撼皇城,城下里外众人俱都侧耳倾听:“秦森——你枉为一代名臣重臣,先帝托孤与你辅佐当今皇上。你却将这郑重信任之情化为为虎作獐之行。拢皇恩为已利,贪私舞弊……”
他声音微微一顿。这时候自旁边皇宫前御石道上,骑马飞驰而来了几位大理寺捕快。其中为首之人,一跃下马将手中大团油布包裹之中的卷轴双手送上。
罗敖生右手接过一叠卷轴、书据、地契。他垂眼略看两眼,托在手中,抬首说道:“秦森,你贪良田大肆奸利,贪赃的物证都在你的相府书房之内检核而到。如今全在我的手上。另有庶民陈乐等人状告于你,威吓他人取其田地的讼状也均在大理寺。可由你前去应对辨白,你还有什么话说?!”
罗敖生抱拳向天,接口说道:“我朝古有翠相衡,位三公领计簿,而专地盗土。匡衡身任辅佐国家政务的三公之列,欺上罔下猥举郡计。坐盗田租千余石,经弹劫后,结果以主守坐盗之罪论处,免为庶人。另有前朝田延年原为阳城侯,后被委以大司农主持财物之重任,他大肆奸利,贪赃达三千万钱,终将畏罪自杀。
我朝历代对敛田地的贪官污吏,处罚极严。即使是为相为王,一旦案发也是罢官去命,夺邑入狱等处置。
——你现在去跪请皇上宽鸿处置,尚可保全性命不死。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这一番话说出来,真是逼的人走投无路。听的在场的众人都眼花花口张大的脸若痴呆状得望向禁城之上的右丞相秦森,瞧瞧他如何洗清这大理寺卿的一番狂风暴雨的控诉。
秦森脸色聚变,全身颤抖,在牙齿中挤出了一句话:“你,你敢诬陷忠臣……”
罗敖生接着说:“你府中的夫人小姐,门生幕僚,乃至令公子等已经带回大理寺暂压,口供即可供出。秦丞相你可要在皇城之中等着口供吗?”
秦森全身都如泥索木雕得一般待立不动。他牙齿都在打颤,一字字的说道:“罗敖生,你血口喷人,你查抄我的家宅,设计,陷害我!我去回禀皇上,杀了你!”
此时,皇城之下御林军和大理寺衙役听到此处,齐齐扬刀大喊着:“秦森你这谋拟贪官,还不认罪?!”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注视着面红耳赤的右丞相,都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右丞相惊惶了半晌,终于转身推开身边的侍从,跌跌撞撞得跑下了城楼。罗敖生手指城楼扬声喝令:“城上众人听着,秦森贪私舞弊已犯朝律。罗敖生为本朝廷尉,以汉律为据捉拿秦森,不得有违。”

守卫城门的光禄寺中郎将王纴还想要阻拦,便有寺中狱卒自大理寺卿身后抢出来,不待他张口惊呼,便一刀直刺入王纴的胸膛。王纴一声未出,便毙命于在宫门之前。
这就叫一鼓作气。先以道理强占了先机,再者一刀杀掉为首的出头鸟,最后人们的杀人犯科的气势自然就衰竭了。
宫门处顿时一片大乱。光禄寺的众军士眼见得丞相逃命,中郎将死去。一棵大树倾塌掉了半边。人们个个魂飞天外,除了少数几个是非之徒冲上前依旧豪勇斗狠,剩余的众人一阵嘶喊,人群也涣散了大半。
金檐红墙,朱红色宫门紧闭,金铜铜钉印映着灯火铁器的霍霍闪光。刀剑撞击声此起彼伏,皇城近处乱成一团遭。征西将军的御林军和大理寺寺差纷纷以黄木撞击了宫门,试图着硬撞开禁宫宫门。
几个近身侍卫护卫着秦丞相,跌跌撞撞的从城楼上跑下来。正在这时候,几个仆人却簇拥着一人逆着逃命的人流跑上城墙来了。那人金袍玉带相貌英俊,正是骑马报讯的秦公子。
秦公子大声哭嚎着爹,就跑了上来。城头上秦丞相周围近卫忙忙让开一条路。秦公子满脸灰尘头发散乱,一头扑倒在秦丞相身上嚎啕出来。右丞相忙说:“待我去皇上那里拿来圣旨,杀了这个罗敖生!”突然,他眼光狐疑奇怪的问:“咦,你不是……蔡……”
那金袍玉带的秦公子一楞,尴尬的一笑:“啊呦,对不住了。我不是秦公子,我是蔡王孙。”
说话间他身后突然闪出了一个侍卫,正是大理寺右丞。他手持长刀,正正一刀插入了秦森的后背,右丞冷森森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对不住他甚么?!”
这一刀插的结结实实,正中胸口。秦森当场身受重伤。
大理寺右丞左手抓住秦森的肩膀,右手一把将刀从他身上拔了出来。秦森体格高大魁梧,整个人正栽倒在了城楼垛口处。几名侍卫拉持不及,他一头自皇城城墙上直直摔倒了在城墙之外,正正砸倒在城墙外面的正门门洞处。
秦森头颅摔碎,当场毙命。
一下子变故震动,惊得众人瞠目结舌,皇城红墙朱门的内外一片哗然。

一朝兵败如山倒。溃军之势挡也挡不住。
宫门大门大开,外面禁军奋勇争先,合力的将丈许高的朱红宫门推开。

* * *
皇城处一阵大乱。兵败如山倒,满皇城的霪雨阴云都一瞬间涣散而去。
城门处已经被数人合力打开。御林军军士一拥而入。罗敖生与众人自皇城正门而入。禁城内部,庭院深远。满园的落寞陈旧多时不见,宫门玉碎满目沧翼,一派的凋零凄凉。黑夜中宫内太监宫女等人惊惶失措,在皇宫内无头绪的来回奔逃,惶惶然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罗敖生一人当先,抢先跨入深宫院落的皇上寝宫重禄殿。皇后曹婕自殿中匆忙而出,跪于台阶之下,口称其罪。殿内能隐隐看到皇上横卧于卧榻之上,满室的太医、贵妃、宫婢等人跪在宽广大殿之中不住的哀嚎着。
皇后曹婕跪地口称:“皇上病势越沉旦夕将亡,连着几日来已不省人事。臣妾大罪。”
罗敖生忙上前扶起皇后:“皇后千钧之际力抗丞相,救汉室与危难之际。只有功绝无罪。”
皇后哭道:“曹氏满族为私利谋害太子,曹婕无力保全太子的性命,断了刘氏江山。我的大罪难恕。”
罗敖生摇首不语。他令人自军中带过了周复。他手扶着周复的肩对皇后说:“请皇后明鉴,这……周……”

正在这时侯,突然宫门之处传来了一阵齐声鼓噪大喊声。重禄殿中众人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罗敖生心一紧顿觉不好,他脸上陡然变得毫无表情。
宫门被撞塌了半边,废墟之后突然跃出了一匹快马,疾风般的冲过宫墙门洞。顿时,满宫的军士宫人齐声振臂高呼起来:“太子殿下回宫了!!”
朱门大开,有一人自马背上一跃而下。那人长身玉立眉目漆黑如画。金庭高冠黑色朝服。长长散发被风吹得向后飞舞张扬。此人风采飞扬,精神焕发,漫天的雨珠都似乎è
¢«é£ŽæŠ«å¼€è‡ªä»–身上飞散开来了!来人赫然就是当朝太子刘育碧。
他经过了连番奔波,终于此一刻间飞驰回到了皇城。
罗敖生立于庭院中,看着太子奔跑过来,硬生生的咽下了下半截话。他的脸色都变得透明无话了。

来得真是巧过时辰啊。
早一刻无用,迟一分无功。
这刘育碧当真是好命!好运!好时辰!
这世上老天爷怎能如此助他?护他?眷宠他?!
刘育碧处乱不惊,他在满宫将士的振臂呼声中,跪倒在大殿门外中廷处。扑到皇后曹婕近前,大声道:“母后受惊了!玉儿回来了!”
皇后满面是泪,跪在地上与他施大礼。哭道:“曹家背叛殿下全部因我而起。曹婕力不能拒,险些害了太子的性命!请赐我之死罪!”
刘育碧伸手扶起她,大声说与满殿的众人去听:“皇后与我有养育大恩,曹德叛逆自身为孽无关家族。另外曹德已死,我赦免其族人株连之罪。皇后无罪。今日护驾之人过往过错,既往不咎。还要另有重赏!”
殿中众人听得了太子此话,齐声欢呼喜动颜色。当即全部人等跪倒谢恩。若不是奉帝病危未死,这山呼万岁的奉承新主的谢恩之声就要响彻鸾殿了吧。
刘育碧这一路上心悬在咽喉处,吐不得吐咽又咽不下,火烧眉睫的快马加鞭一刻不能放松,疾驰回返到了长安。直到此时此刻方才尘埃心事落定。
曹德已死、秦森已死、奉帝临终,这天下唾手可得,他的一颗心才稳稳当当的放回肚里。
他心中欢喜,回首招呼一人,大笑着说道:“周维庄,你现在可亲眼看到了吗?这江山和你,都在我双手掌握之中。这天下——只有活路没有死路!”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罗敖生陡然全身提劲,他甩脸回首向后面看去。
殿门处。大将军裴良手挽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个人在重重深殿之外,雨中灯下,恍恍忽忽像一片影子随风摇曳。他脸色惨白、嘴唇失色、衣衫单薄、整个人在明晃晃的灯火雨幕中,影子嗍嗍晃动。豁然似鬼魂一般不似尘世中的存活之人。
来人正是周维庄。
罗敖生霎时间全身又都一下子提的气力的全部失散。他恍然一刻间惊觉出自己竟然认不出来这个人。他忍不住提动全身精力盯住他看!
他怎么回来了?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数日不见,怎么恍若隔世?!
罗敖生不由自主盯着周维庄的脸仔细观瞧。
庄简没有抬头。他不去看他却依旧被他如针如锥的眼神盯得全身发颤,又惊又惧。
——不过曾同殿称臣,怎会胆颤心驿?!
庄简始终未抬头自他身前走过去了。罗敖生静默了半晌,胸口中气血微微顺畅了些,嘴唇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有些事容颜不改,心事却湍腾沸扬。脸上春风不变,一缕心情却停停泻泻直落九天。
何必将小情小态带在脸上,令他人谈笑取乐?

太子刘育碧走过来,亲自把自己的朝服为罗敖生披上遮雨。他展颜笑着说:“罗爱卿,你立下了开国立世的功勋了。这天下,大司马丞相之职俱为你所设置。你想要什么赏赐,我都会答应与你!”
罗敖生稳了心神,拿定了主意。他抬起脸来长揖及第,声音清清亮亮荣辱不惊:“多谢殿下恩赏。罗敖生职责所在不敢懈怠。今日有赖天助,秦森盗田之案得破。另外罗敖生曾办案不力贪私汪法,还要向殿下请罪。”
刘育碧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罗卿请讲。”
罗敖生抬起了眼睛,煞气沉沉的看着眼前众人。他面色不变心不颤抬高语声若青钟,满殿的大臣,将军,皇后、太子、贵妃、军士、衙役众人都刷的将目光集于他的一身。
人人侧耳倾听,瞩目去看!
庄简一瞬间猛地扬起脸来,直勾勾地瞪着罗敖生,脸色如黄土。他瞪着罗敖生不敢相信了自己眼前耳边,所听所见!

罗敖生清淡淡的说道:“太子曾交代微臣追查昔日弑襄重案的嫌犯——庄简。微臣已经通查出结果。庄简此人一年前原为前丞相周拂所庇护。后周拂死去,其人冒充周拂次子。为朝廷所用。官至一品太史令。世袭禁国公。以及太子太傅之官位。现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大理寺卿吩咐道:“来人,将假冒禁国公的案犯庄简捉拿归案,押入大理寺。”
两旁的大理寺衙役官兵听得寺卿之令,如尊圣旨齐声言是。四个侍卫闯将上来,一把按住庄简将他捆绑起来夹在当中,不由分说向殿外挟持而去。
满大殿的人声俱寂,犹如黑夜噩梦。

庄简口舌干燥,一字一声不得破喉而出。口虽张大却无词,眼虽瞪大却无泪。
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罗敖生,身心俱木麻如泥胎木塑。整个人被狱卒狭持起来,脚不沾地的推架出了大殿外面。他尚且扭头直愣愣瞪着罗敖生,好似不能相信发生的事实情态。他全身都僵硬了,被人驾抬了起来,头颅尚且回头瞪着罗敖生的方向,一点声息都发散不出来。直到他被抓出宫门转过宫墙,直到看不见他了……
罗敖生目不斜视,向着刘育碧冷冷一笑:“微臣犯下了贪私枉法之罪,暗存了徇情放过罪犯的私心。请太子殿下随意处置吧。”
他眯起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天,远方天色放亮雨势更大。一缕缕冰凉的雨顺着他的脸滑下,雨珠不是冰冷却是滚烫。
“庄简就是周维庄,周维庄就是庄简。
——此一句话不辜负了太子之重托,也万幸不再辜负了廷尉之平、直二字。”

刘育碧看着他,突觉满殿落之中的雨越发下得大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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