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s...ic

...某猫情人节献礼(献丑?)...翻唱Kokia的ありがとう(左) 和 Kina Grannis的Valentine(右)...

Monday, June 12

.Hack//Root OP --> Silly-Go-Round

人家最最亲爱的梶浦大神又出新碟了~~这次是为了动画.Hack//Root而出的OP Silly-Go-Round

不得不说那段二胡的确很有...诡异的风格~~

这张与主打歌同名的专辑还有另一首也很好听的歌: Angel Gate...

当然由于宝宝是.Hack迷~自然一切以.Hack为上~~

下面是辛苦找来的歌词哦~~

 

(梦から醒めても
この手を伸ばすよ……)

同じ强さで呼び合う
心になれるのならば
何人分の伤でも
仆は受け止められるよ

もう少しだって気がするんだ
この壁が崩れる
黎明

梦から醒めてもまだ见ない梦の方まで
仆等は一人で走り続けるしかないんだ
転がり迷って作り出す仆の引力が
いつか
君へ

寂しさに流されたり
嘘を嘘で隠したり
何度も间违えたのに
また「最後の恋」をして

见饱きたはずの黄昏が
こんなに绮丽だと泣いた

ゴールのつもりで
リセットボタンに飞び込んで
仆等はぐるぐる同じ场所を回ってるんだ
势い任せで いつかは昨日の引力を
越える
君と

仆は君に出会う

梦から醒めても
仆等は梦を乗り継いで
まだ见ぬ谁かに惩りずに
この手を伸ばすんだ
足りない心と身体が爱を捜す引力が
届く
君に

(梦から醒めても
この手を伸ばすよ……)

 

罗马拼音:
(Yume kara samete mo
Kono te wo nobasu yo......)

Onaji tsuyosa de yobi au
Kokoro ni nareru no naraba
Nanninbun no kizu demo
Boku wa uketomerareru yo

Mou sukoshi datte ki ga surunda
Kono kabe ga kuzureru
Reimei

Yume kara samete mo mada minai yume no hou made
Bokura wa hitori de hashiri tsudukeru shika nainda
Korogari mayotte tsukuridasu boku no inryoku ga
Itsuka
Kimi he

Sabishi sa ni nagasaretari
Uso wo uso de kakushitari
Nandomo machigaeta no ni
Mata "Saigo no koi" wo shite

Miakita hazu no tasogare ga
Konna ni kirei dato naita

GOORU no tsumori de
RISETTO BOTAN ni tobikonde
Bokura wa guruguru onaji basho wo mawatterunda
Ikioi makase de itsuka wa kinou no inryoku wo
Koeru
Kimi to

Boku wa kimi ni deau

Yume kara samete mo
Bokura wa yume wo noritsui de
Mada minu dareka ni korizu ni
Kono te wo nobasunda
Tari nai kokoro to karada ga ai wo sagasu inryoku ga
Todoku
Kimi ni

(Yume kara samete mo
Kono te wo nobasu yo......)

 

PS:

宝宝今年暑假又要回广州了~~Finals 和 SAT 考得一塌糊涂...估计回去也是要认真复习的了~~

Anyway, 某种程度来说宝宝还是很坚强的...例如昨天晚上明知道今天有 US History Final 还是雷打不动的看了3个小时动画......ORZ......One Piece 真的是让人看的欲罢不能啊啊啊啊~~疯掉~~

 

Sunday, May 28

考完SAT的感想...以及...勇敢的Jack...>0<

万恶的5月SAT终于结束了!!感想如下——

ORZ......

无力啊啊啊啊~~

...

...

 

当天宝宝一早就出门了~本来想腿过去省了2元,结果习惯性的上了车,塞了一张没有余额的票票进去...

“嘟~”

宝宝黑线- -|||

然后又摸出一张还是没有余额的票票,塞进去...

“嘟~”

宝宝继续黑线...= =b

再然后司机老大很好心的挥挥手,宝宝心惊惊胆战战地坐下,扯开一个尴尬下的“甜美”笑容......表吐!!

结果在司机老大的好心之下,宝宝成功在7:30分前到达学校大门口...好早啊~~

似乎要求提前的时间是在7:45分到...

而考试理论上在9:00开始...

...

...

 

刚刚开始宝宝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的说~~都没有认识的家伙,也没有什么消遣的东西...

然后看到Jack和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

然后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然后就是——

 

勇敢的Jack 之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话说一群人傻傻的在校门口痴等,等啊等啊等,由正门等到侧门,终于看到一位中年发福大叔打开了我们毫不起眼的小侧门...的铁门

然后......!!

竟然全部人愣在了原地,静默三秒钟后大家就该干啥干啥去了...= =

喂喂!!

怎么没有人进去啊?

答曰:门没开呢~

宝宝倒地不起...

当然啦~宝宝倒地起不起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主角出场了!!(众人:这家伙终于废话完了~~)

我们英雄的Jack,伟大的Jack,勇敢的Jack,毅然迈出了尝试的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第......

总之,他走到侧门前了!!

接着,他伸出了他的双臂,握紧拳头,用力......拉~

门,没有被拉开......

宝宝再次倒地,这次是很没有良心的笑倒在地~~哇哈哈哈哈哈~~

由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三次革命啊啊啊啊~~

Jack你太伟大了~~

 

等待的无聊的时候,我们Bayside第一美人Shelly来也~~

宝宝有幸听到传说中的“美女与野兽”之组合的歌声~~

嗯嗯......感想嘛~~

“好”就一个字~

估计周杰伦和蔡依林的组合也可以退位让贤了~~

 

再然后就是进场考试了...

宝宝的房间是在225,传说中的丛林房间之上~~好险好险~~

监考的是一个颇和善的发福小老头,成天笑眯眯的...

突然间让人毛骨悚然,想起了一种叫做“笑面虎”的生物...

 

然后就是考啊考啊考啊考~~几个小时出来后估计连北京烤鸭见到宝宝都要喊一声“姥姥~~”

考场里的...555...那是限制级的...家丑不可外扬...ORZ

 

其实数学真的不是很难...这不是在说反话...而是如果宝宝考不到800分...会直接被某些人拖出去XXOO了去~~

其实英文真的不是很容易...黑线|||

宝宝的英文真的是差啊差啊差啊差...更要命的是连带中文也随着退步了...>.<

谁TM以后叫我才女我跟谁急!!!!

这不是打击报复嘛~~

还是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55555......

 

PS:

其实宝宝真的要佩服一下自己的毅力...和惰性...

这篇东东其实是在5月7日,也就是考完SAT之后的一天写的...一口气写到“笑面虎”这个地方哦~~

明明后面还差几句话就可以了结了...结果是宝宝一直拖到今天,5月28日,SAT公布分数的前3天,才正式完成...汗颜~

难得有调侃的心情和勤快的意识...

 

PPS:

6月2日去Penn. State玩了~~大家不要太想念我...(被众人拖下去暴打...ORZ)

 

终于完结了~~撒花~~放炮~~

 

Tuesday, May 16

看朱成碧 - 章五十九

看朱成碧

款款作

汉祖除秦苛法,只留下三章。
头一句就是:“杀人者死。”

人人莫道是自个儿鬼神莫测,岂知天理难容,劫数难违。
自从昔日咸阳兵变生祸之后,渡过了经年累月,庄简都曾构想过,是否会有一日被抓进重狱大牢身陷囹囵,饱偿那酷刑拷打之苦,偿还了幼时轻狂之罪。他每每想到此处,都惶惶然不可终日。
当这一日祸事降临。
庄简顿然恍悟,
任由他如何聪利隽秀,史才敏捷,见事精明。枉费他命理强亮智比天高,诙谐倡和文采如泻,终将会陷身红尘,应了那“报应”二字。
最怕死的人被拘禁入牢,最纵情的人被叛心绝情。真乃是人世中最绝妙的讽刺。

* * * *
夜深,重狱冰凉若水,寒冬渐过,一夜之间枯木下新草上都覆盖了厚厚一层白霜。春寒侵袭,长安城中万木一派凄凉衰败的景象。
一夜间,长安城中景象势头大变。
文武百官、庶民百姓一夜中醒来,顿时天地颠倒,万象变色。奉帝病危未果,太子刘育碧急返回到了长安代理朝政。大司马曹德暗害太子未遂,为洛阳驻军裴良所歼灭。右丞相秦森因盗田事发,为庶民状告遭大理寺弹劾,不得已畏罪自尽命丧皇城。大理寺廷尉罗敖生负荆请罪,自认徇私枉法之罪,请上认罪辞官。禁国公兼太子太傅为小人冒充,真相大白后锒铛入狱。更惊骇得是,那冒充的禁国公太子太傅的竟是昔日咸阳犯上作乱的庄御史的后人。
这些昔日权倾天下一国栋梁的名门望族,成王将相,纷纷落马,重则尸首两落家破人亡,轻者青誉蒙羞,受罚含缛的惨痛结局,令大汉穹庐倾斜,街头坊间鼓噪不休,震荡了整个朗朗江湖,浩浩天下。
而当朝太子师,禁国公、太史令兼太子太傅周维庄因假冒之罪,锒铛入狱深陷囹圄,更是震撼了整个京师。

翌日已近初春,旧冬的寒气侵入街巷宫廷,是为春寒料峭。
大理寺重狱之外,旌旗列步。苍穹一色灰沉沉的压在了天际,黑若迷阵。
近日来,狱前静若泥泽,朝堂上乱如洪涛。种种的千丝万缕的干系联系都绳系在了一处——那位于长安城郊外的大理寺孤零重狱中。

月光孤零零的挂于天庭。
长安只有两所监牢。地方各级衙门的州、县衙门也自设有监狱。 长安为一国朝都,仅有长安狱(长安府县监狱)和廷尉狱(大理寺狱)。其中廷尉狱又分了诸多散狱。有专门关押高级官员和皇室成员的若卢狱,左右都司空狱,上林狱,都船狱,内官狱等。
监狱乃是天下最肮脏黑暗的所在。虽然历朝法律都对于种种勒索的行为严厉禁止,但是积习难改厄令难行,狱中种种敲诈勒索、严刑拷打,罗织罪名,拘锁无辜,囚犯被酷刑致死、非法处死狱囚等等事件屡有发生,法禁不止。
各州县多重狱,地方太守兼任了审度量裁之职,由此大理寺约束不致的地方、滥用刑法之事常有发生。
大理寺卿下令将假冒禁国公的案犯庄简投入大理寺狱(廷尉狱)中,这所大狱既是当初庄简曾与罗敖生共赴监牢提出四郎的那所重狱。庄简自进狱中被单独关入囚室,严禁外人相见。满狱的监事,狱监正与狱监行事众人两日来,已是寸步不离寺狱了。庄简身份特殊案情不明,他身系十年前弑襄重案的案子,命比泰山而重。若是出了个意外,恐怕这满狱的人都跑不了的责任担待。大理寺罗敖生命令严加监管,满狱的狱卒差官却是无人为难他。

重狱一间单独的青石石室里面,高墙之上有开口气窗,犯人抬首正好瞧着狱牢上端端的小窗外一轮明月洒进了狱室里,将一块方寸之地照成淡金色。昏昏淡淡的明月月光,彷佛将人带回了千年万年,这千载不变,明月挥洒。人之沐浴在这千秋万载的明月之下,心事如湍湍沸沸的洪水,起起伏伏的顺水而去了。
牢房外墙壁上的牛油蜡烛普照不到昏暗的牢内。墙上的人影被烛光拉得一跳一跳,墙角有一个人瑟缩着坐在地上,面目在暗淡中暧昧不清。那人垮着身体,含胸敛肩地歪头倚在墙壁上,像是破破烂烂麻袋一般堆在那儿,了无生气。那人静得就像睡了,死了,可偏生大睁的眼睛还表明他依然醒着。
他双目回侧,看着墙壁上泠泠青苔,却是无声无息。

大理寺狱监慢慢走进大理寺后堂,拍门而道跪在地上回着话。厅堂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人黑袍宽袖,高冠面孔清瘦,面色雪白,那人负手站立半晌,是罗敖生。
狱监回道:“这几日重狱里面安静无事,就是听说了‘禁国公’入狱,有很多人都要见假冒禁国公的庄简。庄简却是不见,案犯整日里面对着墙壁一语不发。不说半句话。”
罗敖生不作一声,不抬眼眉,听着狱监回禀着。
狱监道:“有长安府尹竟然来衙门要了庄简,说他在长安犯事,理归长安府尹暂压审问,尚书令朱行也派人送来了银钱等物,如若不够使用尽可以往他府上索取。还有目前被宗人寺安置的周复公子,日日赖在大理寺哭闹。嫌犯庄简只说一句话了‘我没有话讲,不见。’周复公子在狱门处哭喊大叫声,声音传了过来,声音都震着牢狱里面嗡嗡做响。但是嫌犯庄简听到了却不喊不叫不喜不悲。真是奇哉怪哉了……”
满朝的人等纳闷,分不清这周复还是刘复,这少年明明不是周维庄的儿子吗,却不知道怎么得,一变而成皇子刘复了。眼下被太子交给了拥平王安置着,又来这大狱里面哭庄简,只哭得好像死了亲爹一样的痛心疾首。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都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个犯人倒也好生诡异,竟然拿起了架子冷对前来前来打典、顺通关系的大人物们。
刘复被拥平王哄了带走没过多久,这一国之后掌管中宫母仪天下的曹后曹婕,亲自来到了大理寺重狱,前来探视大理寺卿罗敖生。
罗敖生不理睬了长安府尹的借口提走案犯,也可视而不见满朝文武议论纷纷所谓的“徇情枉法”的谣言诳语,却不可推托了皇后曹婕之垂询。
罗敖生陪了曹婕进入廷尉狱。他为廷尉,虽然皇后的面子不能驳回,但是也不可能令案犯和皇后独身在这大狱之中。
罗敖生负手站在狱门外甬道后面,暂且避在一旁,背对着牢狱刑厅门却不回头开口。

庄简背对牢门蜷缩而坐,置若罔闻不言不动。
皇后曹婕身为皇后,不能直面大牢囚室。她便坐在了廷尉狱的狱门明厅之中,令人带了一句句的口谕传达给庄简。大太监传了皇后的口御,周维庄若是受了何等冤屈,都可向皇后禀明,倘若被诬陷至此不实的罪名,皇后当不受谣言所恶,信任了周维庄必定不是那弑襄之案中杀死皇妃皇子的凶手庄简。
庄简既不跪地接旨,也不写讼辨白,一语不发的望着青石重重砌起的墙面。
往日里,他谈笑风声妙语如潮,巧言辞令喋喋不休。无话说话没词撇词,伶俐雄辩言词粥粥。此时此刻名在旦夕,深陷囹狱,要命的大罪兜头罩了下来,竟然是一个字都不出声了。此人竟如一夜之间被砂石封了嘴巴一般,一个字都不说了。
真是好生奇特诡异的人啊。

大太监站在牢门外,口口声声唾沫横飞的劝说着周维庄大人,皇后坚不信他就是昔日御史公子,并教他辩解言词。这庄简坐在狱中,魂灵飞到了身外。自从é
‚£å¤œé›¨ä¸­ï¼Œä»–被罗廷尉一举抓获后押进了大牢,他就再也没有开口讲一个字了。他的眼神空空洞洞的瞧着前方,彷佛透过了重狱的枷锁,重墙看到了外面遥远的远方。
他在一直看着遥远的地方,
他在看什么呢?
他一眼未看一语不发片字皆无。
大太监无法就回禀了皇后曹婕,道:“周大人彷佛是不似他了,魂魄都没有了,眼下只剩了个空壳子在那里坐着。他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了。臣只差替他说了。但是周大人却是怎样都不开口。”
曹婕面现忧色,满朝议论纷纷,人人皆大惊,口沫横飞着直直着淹没了长安城。罗廷尉当堂揭穿了周维庄冒充之罪,随即一举抓获了他。简直山不颤地自摇,震撼了大汉河山和瀚瀚朝堂。
皇后也尚且不能相信这话,
——真是令人做梦都想不到庄简竟然冒充了周维庄,周维庄竟然是昔日庄御史的公子。
倘若不相信的话,堂堂一国廷尉,也断然不会无根无据的妄言指证他人。是的话,这庄简为什么不杀仇人,不逃不避救了太子数次性命?
这其中好多侦想不透的绝妙机关。
他闭口不言,这求生疏通之路却无法替他铺排,无上佛祖、大罗金刚都不可能替死人重返阳世。

皇后曹婕一下子从明厅中走了出来,她抢先几步就走到了关押庄简的重字监牢门口。大理寺众人监正顿时都不悦,皇后尊贵万金之体下到了狱里,本来就够惊世骇俗了。眼下更是违了狱规律令与犯人谈话。你便是通天手段要替他翻案脱身,也得请下圣谕按规矩办事来着啊,这分明是不给大家留一点面子来了。人人都心中暗骂面露不悦。
罗敖生不欲多听多看,就不跟出去回避了一下。
皇后站在铁柱之外,温声说:“周维庄,你可记得昔日周府宅邸最茂盛的乃是什么植物?”
众人一愣,不晓得皇后好好的说什么花草。
庄简木愣愣地看着远方,好似未听见皇后的问话。
皇后续道:“昔日在咸阳周府上种有一木叫做蔓泽兰,它是由春夏秋冬之内,由一颗小小种子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到凋零的,仿若一年四季。那花儿轻而美丽,随风而逝,枝藤绵长花絮夺目。”
庄简彷佛眼盲耳背,并未搭话。
曹婕道:“那花春来发芽,夏季开花,秋季结实,冬季凋零。催之不败春又生花。时日长久仿若人之生命。周拂最爱此花,曾经把自己必成花草。”
庄简纹丝未动,周拂常自比“长命草”这个俗话,京师中的官宦人家都多有知晓。
曹婕垂首,心中微痛:“周维庄,眼下冬之将过,立春降至。一年之景全在于春啊!”
——春乃是四季草木发芽生长的季节怡始,万物复苏,生命启蒙。
命,当春日又发。

庄简长发污秽,仰脸看窗,缄默无话。
曹婕无法,旁边众人过来扶起皇后纷纷劝回。曹婕命人起架回宫了。她被众人直直送出狱门,中间隔着太监、宫婢、差官诸人,回首遥望着庄简背影却是无法再言语了。
庄简始终面壁而坐,不得开口。
说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

众人散后,庄简还在看着墙壁,痴痴的看得醉了。
许久许久之后,大狱之中日晒不到风吹不到,日日夜夜唯有灯火照耀的昏昏黯黯中,有一人无声无息的站在烛火不至的黑影中,隔着铁门柱静静地看向囚室,看了很久。
大理寺卿罗敖生站在门外,一双凤眼把庄简从上瞄到下,从下看到上,仔细的细细看着庄简。罗敖生以往见过的周维庄,有撒泼的、耍赖的、好色的、凄惨的、狼狈的,甚至睿智风流的,可即便是被打到快断气的时候,眼里也是生机湛然。可眼前这个,三魂失了七魄,一身寂然死气,罗敖生越看越觉得仿佛从不曾认识过他。
对了,这个人不是周维庄,他是庄简。
庄简看了好久的墙壁,直到灰青色慢慢凝成大片黑色,他的头颈酸痛眼睛酸涩。这时候一颗草灰飘过他的眼前,那草灰正好吹到了他的眼眶里,迷住了他的眼睛。庄简抬起手来,用手揉揉了眼睛。
有一人在他身后轻声叹了口气。庄简全身一颤,脊背上立刻硬了起来。
那人全身都暗香浮动,一股子茶叶味道慢慢弥漫在青石囚房中。
令阴森寒冷的狱室里,涌动了一层暗香。
大理寺的廷尉罗敖生静静站在黑暗中,用细细的丹凤眼上下的审视着他,明察秋毫:“有草灰落入眼睛里了吗?”
庄简伸手按了按眼睛就放下了手掌。
罗敖生一身黑衣在阴暗昏暗的牢狱中,整个人都如牢狱连为一体了。他身子修长纤柔似风吹即落,只手可握。墙上的明烛烛光晃动,照耀着廷尉狱。把他的一身黑衣,都倒影在大狱墙壁上。黑色影子覆盖了半边狱壁狱墙。
旁边众官差纷纷回避,连他的影子都不能站与同列。
大狱中静悄悄地,重犯们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来了。
罗廷尉望着庄简的背影,他看得庄简的背影看了许久。缓缓说话:“皇上病重不治只这几日光景,皇后放下照应皇上特意往来大理寺。你身为朝廷官职,这礼数尊敬还是要做要行的。”
庄简不搭腔。
罗敖生说:“皇后留下话来说你几时想见想说,都会令人相见传达。”
庄简眼看着前方青石石壁上,那里青苔涟涟。这狱中干燥却因不见日光,青苔藓苔好阴之物便茂盛横生。
罗敖生看着他的背影:“你有什么胡疑、不服,我会令人查清察明给你个交代。”
庄简看见了数只蚂蚁壁虫依次爬过干草,钻进了墙缝隙之中。
罗敖生道:“你有什么不甘不忿,都可讲出我亦会给你个解释。”
庄简看着最后一只蚂蚁爬过了苔枝,消失在了眼前。
罗敖生再问:“你没有什么要讲的吗?”
庄简眼望着墙壁,一语不发。
罗敖生看得他的背影,一句话也不说了。

两人一坐一站,站在了牢狱内外。重狱内腊柱燃烧之声滋滋作响,除此此外监狱万籁俱寂,远方偶尔传来狱链抖动的声音,犯人的嚎叫声,声声添寂,人影久久不动。
庄简微一眨动眼睛,眼中飞灰还在并未吹出。他眼睛酸痛不已,他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
罗敖生看了叹了口气:“你的手上都是灰尘,自然越擦越多眼睛越痛了,”他从袍子内拿出一领白色帕子,伸手递到铁栏杆处,道:“用帕子擦擦就好了。”
庄简头也不回,他伸手沾了榻上碗里的水清洗了一下眼睛,依旧没有理会他人。
廷尉罗敖生的手伸在半空,手上手帕心中好意都递不得递放不得放,僵在那里了。
大理寺右丞远远回避开了,瞧着这一幕,肺都要气炸了。他几步跨了过来,冷冷的喝骂:“周维庄!莫说是帕子,还是水,饭,三餐,身上衣物,半日安闲,乃至一条小命都是大理寺廷尉双手给的!你这般强硬性气心气儿,干脆不要了性命才叫英雄好汉哪!你是不是想尝尝行刑的滋味阿?”
罗敖生看了右丞一眼,右丞气得浑身打颤,却是闭嘴不敢多说了。

这话也果真见效,庄简立刻放下了架子,他爬了起来抖抖身上草灰,走了过来。伸手接过了罗敖生的手帕,道:“多谢大人。对于皇后和廷尉的好意,都心领了。无论何种刑罚都愿意身受。决无任何怨言也无隐情,一切都为命中注定。”
他语调谦和,神情宁静,不哀不怨,温文内刚,接过了手帕将它
折好,放在了身旁青石塌上。
这才是昔日庄御史的公子——庄简啊。
罗敖生心中耸然而惊。以前的那个调侃打诨,撒泼好色,自私怕死,素无正经的周维庄身后,有个言传家教自清廉御史之家、通晓人情世故,道理仁义、舍己为它的大家公子庄简就闪现出来了。

但却是他身上仿佛少了些东西。
他收敛了性情,却是那般循规蹈矩,教养良好,隐忍通达,知书达理。如书中君子画中旧人,平平暗淡色彩陈旧,循道理尊礼貌,多读书少是非,圣贤之道长闻,言行温文和善。这就是庄简,一个御史之家的世家公子。
罗敖生转身回返而去。
这便是所谓的英雄末路与美人迟暮。
——这次,他是真“痛”了。
原来,这个人也会真的“痛”?

* * * *
翌日,大理寺升堂提审。
大理寺通审正殿中间空空堂堂,两旁狱卒林立。只有嫌犯庄简一人身带枷锁,跪倒在了大殿里。正殿之中“贵直尚平”匾额高悬。公堂正面由大理寺少卿张林落座主审,廷尉罗敖生坐在一侧旁听此案,张林问道:“下面案犯,你叫什么名字?”
庄简抬起头脸来,心中略略感慨,这十年之中终于到了完结的时日。他心台清明,无怒无愁,痴而不怨,洋洋大洒。
庄简淡淡的说:“我姓什么,文薄上自有称谓了。”
张林皱眉道:“庄简。”
“是。”
“你知罪吗?”少卿问了下去。他心中觉得不妥,这般顺着他的话走,可是问不出什么了。
果然庄简淡淡道:“知罪。”
旁边听审的众官员都微微一楞。所有人都素知周维庄(庄简)乃是出名的伶牙俐齿博学强辩。他上下嘴唇翻搅起来,咄咄厉害处都能将死人折腾活、活人杀死。官员们都存了跟他强辩诡辩恶战一场的念头准备了。却万万没想到此人一句“知罪。”就憋的大家目瞪口呆,没有使劲的方向去了。
张林道:“你知什么罪?可做了什么有罪之事。”
庄简跪在堂上,突觉得殿外吹过一阵多时不曾刮过得清风,顺着大殿梁柱缓缓流淌着。春风带着草木芬芳。他心中如被水洗涤过一般清清凉凉、坦坦荡荡。
他面色平静老实的说:“这个犯下的过错,时日长久了倒是忘记了。不过,既然被抓到刑堂上,想必定是犯下了罪责。
请大人不必问我,只要列举出罪状凡是我犯得过罪,我承认了便直接签字画押认罪,绝不敢推卸责任及过错。”
这话说起来条理分明,知书达理。并无一点胡搅蛮缠的意图。张林心中大喜,罗敖生瞧着庄简的头顶,细长的丹凤眼在他面上来回看着。庄简面孔长脸薄唇,低眉垂目,眼睛嘴唇都干干静静,脸上身上倒是从没有见过得安静淡定,规矩本分。他心中突觉他面容上却少之什么?防佛缺少了一点东西,令人看着都不像那个周维庄了。他上下的盯着庄简暗自捉摸,这庄简身上比之原来的周维庄竟然少掉了什么?
罗敖生细细打量,心中百味复生慢慢的转着心思念头。他旁边有御史令大夫、长安府尹、尚书太守、甚至拥平王等人都落座一侧听堂检审通审,
张林立刻接到道:“你原是周拂之仆,后来是怎样假冒了周拂次子,假冒禁国公之子骗取官职功名的?你可认罪?你需的老实的招供,免得动刑起来受皮肉之苦。”
庄简道:“我都认罪。”
张林大喜过望,罗敖生秀眉一蹙,口中却不说话。
“你是怎样犯下这等大罪的?”
庄简略烦躁,他都承认了怎么还这般罗嗦。他无奈再开口说:“周拂大人去世之后,我看没人知晓他的近况。我贪图他家有钱有势,所以就冒充周二公子做了官。”
罗敖生恍然而悟。
他身上少了些东西。他收敛了性情,规矩有礼,教养良好,隐忍通达,知书达理。如书中君子画中旧人,平平暗淡色彩陈旧。
原来那个令他怒、痛、闷、瘴气到心痛的人已经不见了。没有了昔日的生机勃勃,泼皮无赖,任性好色、没有了谈笑科分,戏睨人间,匪气冲天的周维庄。
——眼下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个两袖浊风,身无常物、满心疮痍、万世皆空的空空废物了。
平日里周维庄在他面前不是下流猥琐就是胆小畏缩,几曾有过这么万般清风俯身,管他自强的气度。殊不知庄简是因为做贼心虚,贪生怕死,欲图将功折罪的缘故?
还是如今真相大白身份暴露,他抱了必死的觉悟,还何存畏惧之心?

张林听了心中窃喜,这案子本就难判难断,眼下只能勘明庄简假他人,骗取官职之罪。其它的尚未查明,这庄简素来刁滑如今定是被大理寺的板子酷刑吓到了!他若自己承认了,自然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省力省心阿。
他忙说道:“庄简,在十年前的咸阳,你是不是跟御林军的严史串通了起来,杀死了皇妃皇子,做下了另一桩命案要案?”

庄简心中彭彭的暴跳了起来。他抬起脸来面孔都僵住了,口中一顺溜话自然而出,这话在他心中已想了十年,想了千遍万遍,说出来甚是流利通顺,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了:“这是确是有的,我和严史做下了案子……”
他正说着,突听“啪——”的一声重响,就见罗敖生勃然大怒,抬手一掌就拍到了桌子上!大理寺通审重殿上的众人,右丞、御史监察,拥平王、中官太监总管、狱卒等人都被罗敖生这一巴掌拍的胆颤心战,全部侧目而视抖衣而站!
庄简的脸色也变得灰白,他看看少卿张林看看再看看大卿罗敖生,一瞬间有点头蒙蒙的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难道是他嫌他认罪认得还不够爽利,勃然大怒了吗?
罗敖生向来是斯斯文文的秀才书生,话都不会高声去讲的。这下子容颜骤变豁得站起来了。他素来是面容静谧少动颜色少动心气,此刻气得面孔都变色,颜色俱厉,长眉挑着丹凤眼睁园,漆黑的眼珠子直直瞪着少卿张林,厉声喝道:“够了!你到一旁去,我来问话!”
张林顿时满面涨红,心道惭愧,忙站起来让开了公堂。
旁人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大理寺的上卿(廷尉)与少卿,以及几个审官之间却是心知肚明,心里跟明镜似得!庄简冒充周维庄之案,罗敖生看到了庄简杀严史之事实,周维庄乳母本夫的口供。以及四郎之旁供,庄昌之恐吓协证,另有咸阳城庄家周围本家邻居等等一众的眼观口证,体痕笔迹等等证据确凿,可以断定庄简确实是冒充了周维庄周二公子。
这是绝对的铁板钉钉!
但是,庄简严史之牵扯到的弑襄大案,仅仅怀疑自传扬的流言蜚语。当年之人证物证都没留存,却是不能按此就断定了庄简的罪名。张林心虚心里没底,举动行事就贪急毛糙,想着急急哄乍了案犯,让他自动快认罪,就好省心省力不费周张的结了这大案。
罗敖生怎会听不出来?不清楚他的心事?!
但是,这样用话去引导着案犯讲述的话,那就是诱供串供了。倘若案犯由某些原因顺着审案的口风认了不实的罪名,那不是活活枉杀良民,屈死嫌犯了吗?!
罗敖生当场就翻脸大怒了。
刑法审案并不是与案犯之间的斗智斗心,而是以此为契机,来辨明是非禅破案件,使案情落破得以沉冤昭雪惩恶扬善。

罗敖生站起来,身子一转,清飘飘的就走到了大殿当中的主位之上,他左右扫了一眼,大理寺的通
审正殿之中鸦雀无声万籁俱寂,人人都秉着气息看着他。
罗敖生低头看了一眼庄简,放缓了口气道:“庄简,十年前咸阳兵乱时,乱兵杀了皇妃皇子,可是你做的吗?”
庄简看着他坐在距离他不过两丈的地方,如鸿沟山壑一般遥远难以逾越,他的眉眼、脸色、话语都缥缈不定,难以看见听清。他突突想起第一次与罗敖生的见面,就是在金銮殿之外的走廊里。两人廊下相遇,他心怀鬼胎,对着主管刑狱的年轻大臣罗敖生一笑。罗敖生立时面上飞霞,羞搭搭的垂目于地而去。庄简的一颗心都摇摇依依的爱慕着他的弱柳之姿,魂魄都随他去了。
那时他心中尚且轻浮的想:“不知有朝一日,是否会跪在他的堂上被审?”
时光转逝晃晃一年。
今日他果真被他抓捕回来,跪到了他的殿上堂前被审。眼前人物依旧,胸中暇思尚存,中间数度交手,最后终成殊途。庄简心意恍恍,满口的苦涩余味都在胸口浮动。他心潮起伏万千感慨都不能自己了。
庄简眼望着膝前青砖,不能抬头:“是我做的。”
罗敖生冷冷一笑说:“好,这昔日之案件既然是你做下这弑襄的案件,那么你老实的讲述出来。
此案由谁牵线?谁来组织?因何缘故杀人?可有幕后主使?怎样的安排路线行动?多少人参与其案?事先怎样策划?当夜几时汇合?谁带兵指挥?又怎杨带出兵来?谁去禁宫杀人?怎样能进得了禁宫?庄御史为何家中全门被杀?大将军玉林为何死与庄府?御林军去杀人为何内讧灭了庄家满门?你为何单杀皇妃不杀皇子?你为何带皇子离开禁宫?而后,又为何又与同伴分手?严史与你怎样串通?周拂为何收留你?他可否认出你就是昔日门生庄简?
你把这些事由经过大概,一一当堂说清楚,一字不差的话,我便令你签字画押结了这案。若是有一字之差的话,庄简”罗敖生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庄简的头顶,半晌无话,慢慢的他才缓缓说:
“庄简,——你可知道,向廷尉撒谎做虚词伪证,是什么惩治?”

庄简心都一颤了,他不知无法诉说。
众人听了心中不语,罗敖生确实是思路密致条理清晰。庄简顿了顿,半天低下头道:“这些都是严史在做,我并不清楚。不过都是严史谋划我只管去做而已。时日久了这其中的缘故也都忘了,但是,其中罪责却愿意领受。”
他一句话依旧是甩的干干净净、云淡风轻。
罗敖生心都凉了半截,他教他求生路,而他不求生路。他面上不悦道:“庄简,你貌似老实规矩,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可没有‘规矩’二字。这种话能蒙混过堂吗?”
罗敖生深深看他一眼道:“我不欲动刑但不是不会用刑。”
他身旁的众衙役齐声吆喝起来喝堂杀威声。
庄简为之一颤,他素来天地不怕鬼神不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唯一有一点却是就是怕这皮肉之痛。庄简自幼出身良好,身子享受惯了,可耐不住一点筋骨之痛皮肉之苦,身子上的艰辛。
这刑狱大法酷刑之苦,确是他不能熬过经受起的。他在罗敖生手下可是被打过,吓过数次的。罗敖生深知他弱处劣势,他不敢嘴硬忍了委屈便是不欲招惹他动手起来。
没有想到,这年月连畅快认罪都不成,要被动大刑。
他欺人太甚了。
庄简心里发了狠,脸上露出了温良恭敬的谦卑神色,口中回秉:“请大人息怒,倘若是我说的证词不令罗大人满意的话,我重供便是。”
他抬头看着罗敖生,温和的说道:“——罗上卿想要我说什么证词,我便说什么证词。一切都由罗上卿做主吧!”

——一句话说得好。
你嫌我供词不够实在真实,那么你划下道来,我便按照你说的去供,供到你满意为止。好教你落下清廉公正一丝不苟的贤名,洗脱了“诱供串供、枉杀良民,屈死嫌犯”的嫌疑。
你若要做贤良,我便教你做的畅快爽快,做的开心高兴。做到你不想再做为止!

罗敖生顿时脸色涨的通红又陡然便成铁青,全身做在椅上微微打晃不稳当了,真是无耻的庄简……他的泼捍是藏在了温良外表之内的棉里银针,一旦抓他紧了、痛了,就会伤到了自个儿的手,抓到满手是血,抓到心窝子痛。
这泼皮心中是恼着恨着他了!
周维庄——庄简恨他抓他入狱,恨他不念旧情,恨入骨髓迷了心窍。他明明白白的挑衅他。你抓我入狱,我便教你难受。你要做贤良洗清我的冤屈,我便没有冤屈教你无处洗脱。
罗敖生素知他泼捍无敌,却没想到他敢这么嚣张愤懑,那便是赌注押在了罗敖生对他“有情”二字。
——瞧瞧他死,伤心的人多着哪!说不定还会有人夜半辗转难眠,泪撒枕干吧!

一旁的众人瞧着罗敖生的面孔神色,心中替他难受不敢抬头再望。原来这智谋过人权压盖世的廷尉,一念之下就抄杀了大丞相的大理寺卿,也有委屈得憋屈至死、哑口无言的时候啊。
天下万物果然是生生相克,一物降一物。
罗敖生手放上几案上,手指尖都按在了自己掌心之中条条勒出血来。
他全身都冰冷,盯着庄简,使劲了浑身了气力,方才把这口恶气活生生的吞下肚去。瞧着这庄简无耻的彪捍有理,泼捍的活灵活现。他有一个念头越然而出脑海了,把这无耻东西抓到手心里百般揉园捏扁,想必能一倡宿怨、了却心结?。
罗敖生说道:“庄简,你是存了死志,所以不说直盼着早死,对吗?”
庄简说:“我说实话已经承认了罪责,大人却是不信,我也无法。”
罗敖生淡淡一笑,道:“你即不说,我也有人证要你开口。”

庄简听到了此处,突然抬起头瞪着罗敖生,面色却都变了。
罗廷尉站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垂头轻声说道:“庄简,你心中恼着我了,所以故意不讲是不是?这世上知道你昔日做的大案的人还都未死尽呢,你忘了还尚有人等还活在这世上呢。”
庄简突然想到了一处,他面孔顿时变得雪白,脸现痛楚,眼中也露出了惊恐哀怜的表情。这世上人千千万万,他都可以昧掉了良心,当作不存在一般置在脑后不理不睬不看不想,但却有一人他却是真的不能相见。一旦见了庄简全身便是要活生生的被凌迟处死,被剐成千万片,片片都离骨离心碎掉了。不,这已经不是逼他去死,而是逼他不能死,活着生生的受那万刀凌迟之罪。
他欠了他性命、情义、眷恋、所以不能见面,不忍见面,实在是无颜相见。
庄简立刻全身一股子怨气劲力尽尽失散。他马上放下了颜面心中委屈,伸手握着罗敖生官袍与长袖,竟然换了口气和神情,曲以委蛇与他哀求:“我已说过,愿意改了供词直到罗廷尉满意为止,这人证就根本不需要了。”
罗敖生仔细的看他脸色,庄简一脸哀求之色面孔苍白。他心中被搅和得翻腾过来又翻腾过去,阵阵地隐痛不休。这会子心中是真是刺的痛了,这个将死的泼皮对他无赖透顶耍尽手段伎俩,却对旁人唯恐有失。这上下、内外、真假、虚情真意……他倒是分的清清爽爽,朗朗利利阿。
他至死都这样无赖至极。
罗敖生抬手一把将长袖从他手中扯开,回身吩咐道:“来人,去请太子殿下到大理寺来,我要取昔日襄阳王刘育碧的证词。然后再说此案。”

【未完待续】

 

看朱成碧 - 章五十八


看朱成碧

款款作

长安。
夜风疾速寒风刺骨,右丞相秦森府邸。
丞相秦森日以继夜的在皇城禁宫守候奉帝。已经连续多日不归府宅了。偶尔有日回来也是召集了清客幕僚商议,然后再又奉旨进宫。他是当朝之中最得皇恩的大臣。
这几日街市上充盈着流言蜚语,种种消息谣言响彻了朝堂市井。连带着内外局势也跟着严冬一般酷冷冰寒,冷彻心肺。
是夜,寒风雨势交集。街市上除了更夫由、守卫、巡逻之外,踪影罕见。樨里街前府国府门处,黄昏时木栅闸门已关闭,门楼处高挂的明烛风灯在夜雨中摇晃不定,将一条条夜雨中的人影房影映照得飘忽不稳。
这时候忽然有人“咚咚”的大力拍着相府府门,有守夜的家人侍卫忙上前开门。那个睡得睡眼惺忪的家人刚刚拉开大门的门缝隙,就被人一把给大力的撞开了。

府门外面火把高燃亮如白昼。灯火下,眼前竟然侍立着数百位身着铠甲劲服的军士持械而站,领头有一人正是征西将军张沧伶。张沧伶在雨中抱拳施礼,大声说道:“微臣奉了大理寺罗敖生上卿之令,前往秦相府搜查逃犯。昨日,一要犯自大理寺府衙监狱中逃脱。人称逃犯躲避进了丞相府邸。此犯凶悍暴孽,请秦丞相允许我们进府搜查逃犯并带回府衙。”
侍从大惊忙速速回禀,丞相公子闻讯赶来,大怒道:“堂堂丞相府邸,怎么会私藏罪犯,本府上自有侍卫家丁,可由得府内自查即可,怎能让禁军兵马入得相府。”
征西将军道:“案犯凶险,还是由寺衙衙役搜查为好。而且奉廷尉之令,不可有违。”
丞相公子勃然大怒:“罗敖生不过是小小廷尉,你乃是个驻寺军曹,怎么敢搜查相国府邸。惊扰了府内家眷怎么办?我父秦相国正在宫内伴驾,等我回复了他再来回话。”
张沧伶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既是如此,那么就请秦公子尽快去禀告。”
丞相公子压下心中怒火,喝令备马。他一但转身。张沧伶手掌一抬向下挥去。旁有两人看他的手势行事,顿时扑过前去,抬手就一把扣住秦公子的脖颈,将他硬生生的卡住脖颈擒了回来。相国府上侍卫震惊过来。几个人忙扑上前去,抢夺秦公子。两群人近身冲撞,立时一片混乱。秦公子趁抢过了一匹马,跳上了策马狂奔出去。大理寺的总捕头正欲要追,张沧伶挥手喝令不必追赶。 张沧伶跳上门一侧高台,挥手大喝道:“大理寺搜索罪犯乃是为民为国之安危所想,任何人不得阻挡。来人阿,进到秦相国府内搜查逃犯!”
众人哄然大喊了一声答应了,蜂拥而入,正解冲进了右丞相府邸。
张沧伶豪气万丈的喊道:“给我挨个房间细细的搜查!务必要抓住逃犯向寺卿交差!”
众人大吼了一句:“是!”


一千多驻扎寺衙的禁军风魔电彻般的突然出现在樨里街,并团团围住了候门深宅的相国府。每人都是腰挂佩刀,肩披着软甲,个个凶神恶煞人人杀气腾腾。深夜长街上原本还有零星更夫,和行人走动,一看到这个架势,立刻就吓得四散奔逃,哪里有人敢过来看热闹?

征西将军张沧伶一声令下,厚重的大门顿时被众人蜂拥推开了。他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大群的王府家丁侍卫冲了出来试图着阻挡一下,立时被大队的官兵冲得七零八散,驱赶散开了。再被禁军们包围着单个击破,庭院中人声骚动一片混乱。
此时细雨零星漂落在候们深宅中院堂前边玉雕马之上,大群的兵士从一道道宅院中猛冲过去。昔日“五侯蜡烛,轻烟散入”钟鸣鼎食的豪门之家,顷刻间被一群禁军侍卫蜂拥踏入……
待众人一冲进右丞相府,顿时像捅破了蜂巢,府内混乱不堪。秦森府邸前后数十座院落,御林军在外围团团包围,密不透风得连一只纸鹞子都放不出去。院落中男女主仆仆从加起来数百人之多。一时间,大理寺的兵衙和禁军的兵士冲进府内,如入无人之境。府内家丁护卫虽强勇但仅有百人之数。平日里吆三喝六欺侮平民百姓倒也够用。哪里能想到太平盛世之下,有人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带了重兵抄袭了当朝相国之家?!
有胆大强悍的侍从出声叱骂,带兵的征西将军张沧伶大笑着:“诸位稍安勿噪,待我们找到了逃犯,自当向秦相国请罪!”
这军士们部分腾出人手来封锁了秦相府,剩余众人从前往后逐层的搜检下去。府中男女老少不明发生了什么状况,在黑夜中踢翻灯火奔逃嚎啕,在这王府之中的方寸之地来回奔逃。有心思慎密的家人却又发现这并不是简单的搜捕罪犯,或是兵乱抄家。竟然还有大量的大理寺的带着腰牌的黑衣捕快衙役们蜂拥着闯进门来了。
这些大理寺的差役们比起禁军来更是行动迅捷,恪守本职。他们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细细筛监搜查着每间房舍,似乎真是的在检索物品或是人等。
管事的体面族人和相府总管,看了这些人到一不抢砸,二不破坏,心中稍安。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真的在搜检逃犯。他们心中暗自琢磨,这次事过后必要回禀秦丞相,决不轻饶了胆大妄为的廷尉罗敖生。
这昔日累茵而坐,列鼎而食,五脊六兽的相国府,竟然被这大群的乡野莽汉冲进来,踢门吆喝叫喊,简直是没法子活了。

这军士行动虽快捷,到底是偶有路人瞧见了大群明刀明抢得军兵包围了相国府。
有路途上好事之人已然急报了长安当地的父母官长安府尹。长安府衙距离秦相府很近。不多时,长安府尹就急匆匆地率领了数百府衙和人马赶到了相国府前。有相国家人家丁隔着持满火把,明刀长戟的禁军纷纷大叫:“太守大人,快为我等做主!”
长安府尹自轿子中探头看看,正好看到了这个架势,顿时明白已生祸变。一群禁军看见他忙奔向长街这个角落而来,禁军们跑着分兵两路,看样子想将他的官轿和衙役们团团围起来了。
长安太守临危不变面不改色,他大声喊道:“既是征西张将军亲自带军前来,必是经过了大司马的军令,大司马与秦丞相同殿称臣,共保江山。大伙都应该以朝廷社稷为重。必是共同为了追捕越狱的重要逃犯才作出如此上策。尔等小民们不得惊惶鼓噪,等会抓住了逃犯。大司马和廷尉大人都会为秦丞相请功论赏的!”
众人张大了嘴巴,面面相觑。
长安府尹探头,继续喊道:“下官这就进宫去请圣旨,你们可要耐心等待,一切都由了张将军做主,段段不会伤害了大家的性命!”
他说完缩回轿子中,连连摆着手。众衙役抬转着轿子匆匆忙忙的拐过弯来飞奔着跑走了。张沧伶看了微微冷笑也不追赶,他挥手令众人更加加劲搜查。
长安府尹来去如风。他们转过长街,府中执事手指长街不解的说:“太守大人,往皇城是这个方向啊!”
长安府尹大怒道:“混帐奴才,谁说要去皇城,我说是回府睡觉!”
众人听了面无表情,纷纷上马带队抬了轿子一溜烟的跑回长安府去了。
* * * *


相国府内已经是一片混乱了,虽然张沧伶将军有严令如山,张沧伶追寻逃犯为真,不伤人命,他命人将秦府老幼纷纷驱赶入庭院里,令人看守了不准叫嚷。将家人仆役驱赶到一处看管起来也就算了。不得惊吓,但是能冲进候门似海的一国之相的府邸,满眼都是雕梁金柱锦罗羽缎。ä¼
—人看了个个精神亢奋,众兵意气风发。收不住手了。军士中有的豪勇斗狠,胆大心狠之徒。踢桌丢席箱的全地乱扔。却也不可避免牵扯进了许多无辜之徒,府内场面极其混乱,更有禁军公报私仇趁乱混水摸鱼,踢开大门大喝了一声:“不准窝藏逃犯”。不等回答就冲进去踢翻打砸一番。
这一番动作下来,将整个弄得整个相国府内乌烟瘴气人心惶惶,一片鬼哭狼嚎。反倒是大理寺的衙役冲进了一间间房间,只翻箱倒柜的猛搜却不搭话多话,如同旋风式的搜查检核过一间间院落长屋,只扑内室。
张沧伶站与庭院中,眼望天空。雨势渐歇,东方慢慢升起了启明星,张沧伶看着浓雾中庭台楼谢渐渐现出了轮廓,心中焦急万状。

突然,有几人从书房屏风后密室中,大声欢呼:“找到了!”
相府侍从们大惊失色。有几人扑上前去向阻挡,但是侍卫们被推搡到了一侧。有大理寺监事手持卷册脸露喜色,相府总管面如死灰,看着众人兴冲冲的从他面前奔跑过去了。
张沧伶看着那几卷单册不敢相信,道:“这薄薄文书就是能治人与死地的索命卷薄吗?”

* * * *

天色雨悱,薄雨复地。皇城跟前缈无人迹。此刻天气已近黎明,浓雾雨中现出了影影绰绰的影子。
城外有几名大太监等人鱼贯进入直入皇城宫门处,拍起宫门意欲回宫。
守卫宫门的黄门官太监和光禄寺军士等人,命人阻挡人们接近禁城。当前的大太监厉声说:“我乃是中官管事太监,奉了旨意出宫公干,赶快开门。”
今晚当值的光禄寺将领的确是个生面孔。那人声音洪亮身材高大,中宫太监总管却不认识那人。光禄寺将领挥手把人阻挡在宫门处说:“非皇上圣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中宫管事大太监,立刻额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这是什么规矩?我怎么未听说过,大太监不得回宫?你是哪里的管事大人?”
那人不在搭话。他身后众侍卫抬手便抓住大太监的臂膀,直直欲图捆绑了起来。另外几人奔着后面跟随着一行人而去。这时候,大太监的身后,却有一人一下子揭开身上所披得披衣,侍立于当地。

宫门处明灯高悬,通照如火。那个人在灯下抬手挡住了守城侍从。他穿着黑色官袍脸若清菱,长袍身形在风雨中飘荡随风,看似不善言辞话不高声的青年书生,神色却静如山岳般崎然不动,一语出口便是先声过人。
“你是光鹿寺中郎将王纴。自四日前换防至皇城宫门守卫。宫门守则中四十一款中,宫内大太监为四品以上御前可自由行走,可随时奉旨来往皇宫内外。你这中郎将换职之初,可是未能熟背宫门规则。”
王纴面上陡然涨红,他脸上肌肉打颤,强笑道:“原来是大理寺的大卿。罗上卿此话及是,下官的确失职,来人啊。”他眼珠转动笑着说:“请大太监入宫面圣。只是……”他上下打量一下罗敖生,说:“大理寺卿,却是未有圣旨不能奉召入内。”
大太监脸色都变成铁青,看一眼罗敖生,竟然不敢单独上前。
罗敖生淡淡一笑,还未说话。

正在此时,突然皇城前面官道上,有人侧马狂奔过来。马上有一人大叫着:“王大人,速让我进宫面见相国!”
众人瞩目一看,竟然是右相国秦森的公子秦公子。
秦公子骑在马上,声音沙哑喊道:“罗敖生,你想查抄相府,判国叛朝廷吗?!”
罗敖生回头看他一眼,脸色不变扬声说:“秦公子,我特意前来就是进宫面圣,禀告实情!”、
秦公子扬鞭催马,大声道:“你这大胆的廷尉,犯下了无旨查抄大臣府第的谋逆欺君大罪,还要强词夺理,没有圣御我看你怎么进宫?!”
不待他吩咐。王纴忙令人放过秦公子,却蜂拥而上阻住了罗敖生的去路。秦公子快马扬鞭,一下子越过了旁边大理寺众人,顿时飞驰进去禁城去了……

旁边大太监众人看了,尽皆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众人唯一迟疑,旁边便有一副将抢先大喊了出来,“大理寺卿竟然敢查抄了相国府。相国大人定然不会饶了你!”副将说着脚下抢先几步冲上前去,手挥舞着佩刀直接向着罗敖生冲杀过去。
王纴心中一喜,他立刻闪身避在了一旁,单等着祸变生乱。非平常时期也就不循常理出牌,在这混乱时刻若真是一刀杀了大理寺卿这政敌劲敌,还真是大功一件呢。
他心中存了杀机口中佯骂着:“不得对大卿无理。”身子让开了挡着的近路。
光禄寺侍卫手持佩刀直奔罗敖生。罗敖生脸色镇定心稳不乱。他身边的大太监却是面若死灰,抓住他得衣袖,连声大叫:“大胆的中郎将王纴,你才要谋逆造反!”
罗敖生瞧着那侍卫挥刀抢到他身近前,冷眼看着面容不变。
这时候,自远方宫墙影壁之后,有大队的兵士人影已然赶到了近前,数人从阴影处开弓放箭,一只长箭迎风射来,正中光禄寺侍卫的头顶官盔。铮得一声金铁之声豁然作响,中箭侍卫的高冠应声落地。而那人也被这凌空的一箭直直带出了旁边数尺,一跤跌倒在了宫门之前的石板台阶上。
远方,已有大队的御林军军士自各个方向团团围住了禁城皇宫。大理寺的捕快侍卫从藏身之处直冲过去,顿时跟守城光禄寺人马各不相让,相互的顶撞起来。

素来禁宫门纬处严禁刀枪兵马,此刻竟然大理寺卿和征西将军带来了大批的御林军和差役,并且跟光禄寺的守城禁军明刀明枪的动手起来,这还了得吗?
王纴大叫:“罗敖生,你想造反吗?你胆敢勒令军马包围了禁城?”
罗敖生道:“谋逆造反的罪责太大了,臣不敢。你为光禄寺守宫门的中郎将,守宫门阻总管拒臣子隔音讯,不报不传不递不尊本职?!你意欲欺瞒圣上另欲所图?难道你尊这秦相国之口令更比圣御?!”
罗廷尉深谙审案的要点。不说则已,一旦说话就是咄咄逼人稳步进逼。王纴不能跟他比口辞,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来话了。
正在此时,这连番大闹惊动了宫墙内外。突然有人自高高城楼上,提气大喊:“罗上卿,你派兵包围了我的府第,想灭老臣九族,断老臣的退路吗?”
罗敖生抬头望上看去,数丈余高得皇城之上,有一人浓眉重髯目裂牙呲,双手握拳,怒火填膺,赫然就是右丞相秦森。罗敖生双手抱拳施礼,淡然道:“秦相国言重了,罗某为国事所重不得已如此。待得见了皇上,罗敖生自当向皇上陈述请罪,请相国恕罪。”
右相国一口回绝:“皇上身体有恙,不见外臣。”
罗敖生微微一笑:“那请见皇后千岁。”
“皇后娘娘服侍陛下,也不见!”
大太监气得手指颤抖,正要说话。罗敖生抬手令他住口。
罗敖生冷刹刹的一笑。在细雨夜光之下,寒气渗人。他容颜挂笑,眼却如利刃一般隔着寒气四溢的冰冷寒夜,锐气戚戚。
罗敖生淡然说:“秦森,今夜皇上必要见我。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否则你这假传圣旨假冒圣御之罪,可是逃不脱的干系!”
右丞相探头出了城墙,大声喝令:“王纴,罗敖生欺君造反,带叛兵围攻禁城,你可都听真切了?还不拿下这叛军叛贼,还等什么??”
王纴忙应了一声“是”,他吆喝一声便想上前动手。他身边的罗敖生,身行巍然不动,抬起眼来。一双眼睛漆黑黑、冷æ¿
¯æ¿¯çš„近在咫尺之处看了他一眼。
他面容静如雪,这一抬眼,目光晖晖灼灼、光华流转,只如寒针一刺就扎进了王纴的心窝子。王纴心弦一颤。心里面顿时“铬登”一下转了一道弯——这个人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秀士,腼腆书生。
但他身上浑然所现的胆大容天,气度盖世,不惧万物的勇阔气概,令比武夫剑士还要令人胆怯戚戚然,不能靠上前。此人胸藏成竹,万事都在五指之间的胆色能耐从何而来呢?!


罗敖生收回目光抬起脸面对着秦森,一滴滴细雨滴在他的脸容上,晶莹透亮莹若傅粉。他在清冷雨夜仰面望向夜空中的皇城,黑发丝丝贴着面颊,雨珠自他面颊上颗颗落下跌入尘埃。他口齿清晰,眉目宁静肃远,一字一字说着,声音不大震撼皇城,城下里外众人俱都侧耳倾听:“秦森——你枉为一代名臣重臣,先帝托孤与你辅佐当今皇上。你却将这郑重信任之情化为为虎作獐之行。拢皇恩为已利,贪私舞弊……”
他声音微微一顿。这时候自旁边皇宫前御石道上,骑马飞驰而来了几位大理寺捕快。其中为首之人,一跃下马将手中大团油布包裹之中的卷轴双手送上。
罗敖生右手接过一叠卷轴、书据、地契。他垂眼略看两眼,托在手中,抬首说道:“秦森,你贪良田大肆奸利,贪赃的物证都在你的相府书房之内检核而到。如今全在我的手上。另有庶民陈乐等人状告于你,威吓他人取其田地的讼状也均在大理寺。可由你前去应对辨白,你还有什么话说?!”
罗敖生抱拳向天,接口说道:“我朝古有翠相衡,位三公领计簿,而专地盗土。匡衡身任辅佐国家政务的三公之列,欺上罔下猥举郡计。坐盗田租千余石,经弹劫后,结果以主守坐盗之罪论处,免为庶人。另有前朝田延年原为阳城侯,后被委以大司农主持财物之重任,他大肆奸利,贪赃达三千万钱,终将畏罪自杀。
我朝历代对敛田地的贪官污吏,处罚极严。即使是为相为王,一旦案发也是罢官去命,夺邑入狱等处置。
——你现在去跪请皇上宽鸿处置,尚可保全性命不死。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这一番话说出来,真是逼的人走投无路。听的在场的众人都眼花花口张大的脸若痴呆状得望向禁城之上的右丞相秦森,瞧瞧他如何洗清这大理寺卿的一番狂风暴雨的控诉。
秦森脸色聚变,全身颤抖,在牙齿中挤出了一句话:“你,你敢诬陷忠臣……”
罗敖生接着说:“你府中的夫人小姐,门生幕僚,乃至令公子等已经带回大理寺暂压,口供即可供出。秦丞相你可要在皇城之中等着口供吗?”
秦森全身都如泥索木雕得一般待立不动。他牙齿都在打颤,一字字的说道:“罗敖生,你血口喷人,你查抄我的家宅,设计,陷害我!我去回禀皇上,杀了你!”
此时,皇城之下御林军和大理寺衙役听到此处,齐齐扬刀大喊着:“秦森你这谋拟贪官,还不认罪?!”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注视着面红耳赤的右丞相,都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右丞相惊惶了半晌,终于转身推开身边的侍从,跌跌撞撞得跑下了城楼。罗敖生手指城楼扬声喝令:“城上众人听着,秦森贪私舞弊已犯朝律。罗敖生为本朝廷尉,以汉律为据捉拿秦森,不得有违。”

守卫城门的光禄寺中郎将王纴还想要阻拦,便有寺中狱卒自大理寺卿身后抢出来,不待他张口惊呼,便一刀直刺入王纴的胸膛。王纴一声未出,便毙命于在宫门之前。
这就叫一鼓作气。先以道理强占了先机,再者一刀杀掉为首的出头鸟,最后人们的杀人犯科的气势自然就衰竭了。
宫门处顿时一片大乱。光禄寺的众军士眼见得丞相逃命,中郎将死去。一棵大树倾塌掉了半边。人们个个魂飞天外,除了少数几个是非之徒冲上前依旧豪勇斗狠,剩余的众人一阵嘶喊,人群也涣散了大半。
金檐红墙,朱红色宫门紧闭,金铜铜钉印映着灯火铁器的霍霍闪光。刀剑撞击声此起彼伏,皇城近处乱成一团遭。征西将军的御林军和大理寺寺差纷纷以黄木撞击了宫门,试图着硬撞开禁宫宫门。
几个近身侍卫护卫着秦丞相,跌跌撞撞的从城楼上跑下来。正在这时候,几个仆人却簇拥着一人逆着逃命的人流跑上城墙来了。那人金袍玉带相貌英俊,正是骑马报讯的秦公子。
秦公子大声哭嚎着爹,就跑了上来。城头上秦丞相周围近卫忙忙让开一条路。秦公子满脸灰尘头发散乱,一头扑倒在秦丞相身上嚎啕出来。右丞相忙说:“待我去皇上那里拿来圣旨,杀了这个罗敖生!”突然,他眼光狐疑奇怪的问:“咦,你不是……蔡……”
那金袍玉带的秦公子一楞,尴尬的一笑:“啊呦,对不住了。我不是秦公子,我是蔡王孙。”
说话间他身后突然闪出了一个侍卫,正是大理寺右丞。他手持长刀,正正一刀插入了秦森的后背,右丞冷森森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对不住他甚么?!”
这一刀插的结结实实,正中胸口。秦森当场身受重伤。
大理寺右丞左手抓住秦森的肩膀,右手一把将刀从他身上拔了出来。秦森体格高大魁梧,整个人正栽倒在了城楼垛口处。几名侍卫拉持不及,他一头自皇城城墙上直直摔倒了在城墙之外,正正砸倒在城墙外面的正门门洞处。
秦森头颅摔碎,当场毙命。
一下子变故震动,惊得众人瞠目结舌,皇城红墙朱门的内外一片哗然。

一朝兵败如山倒。溃军之势挡也挡不住。
宫门大门大开,外面禁军奋勇争先,合力的将丈许高的朱红宫门推开。

* * *
皇城处一阵大乱。兵败如山倒,满皇城的霪雨阴云都一瞬间涣散而去。
城门处已经被数人合力打开。御林军军士一拥而入。罗敖生与众人自皇城正门而入。禁城内部,庭院深远。满园的落寞陈旧多时不见,宫门玉碎满目沧翼,一派的凋零凄凉。黑夜中宫内太监宫女等人惊惶失措,在皇宫内无头绪的来回奔逃,惶惶然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罗敖生一人当先,抢先跨入深宫院落的皇上寝宫重禄殿。皇后曹婕自殿中匆忙而出,跪于台阶之下,口称其罪。殿内能隐隐看到皇上横卧于卧榻之上,满室的太医、贵妃、宫婢等人跪在宽广大殿之中不住的哀嚎着。
皇后曹婕跪地口称:“皇上病势越沉旦夕将亡,连着几日来已不省人事。臣妾大罪。”
罗敖生忙上前扶起皇后:“皇后千钧之际力抗丞相,救汉室与危难之际。只有功绝无罪。”
皇后哭道:“曹氏满族为私利谋害太子,曹婕无力保全太子的性命,断了刘氏江山。我的大罪难恕。”
罗敖生摇首不语。他令人自军中带过了周复。他手扶着周复的肩对皇后说:“请皇后明鉴,这……周……”

正在这时侯,突然宫门之处传来了一阵齐声鼓噪大喊声。重禄殿中众人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罗敖生心一紧顿觉不好,他脸上陡然变得毫无表情。
宫门被撞塌了半边,废墟之后突然跃出了一匹快马,疾风般的冲过宫墙门洞。顿时,满宫的军士宫人齐声振臂高呼起来:“太子殿下回宫了!!”
朱门大开,有一人自马背上一跃而下。那人长身玉立眉目漆黑如画。金庭高冠黑色朝服。长长散发被风吹得向后飞舞张扬。此人风采飞扬,精神焕发,漫天的雨珠都似乎è
¢«é£ŽæŠ«å¼€è‡ªä»–身上飞散开来了!来人赫然就是当朝太子刘育碧。
他经过了连番奔波,终于此一刻间飞驰回到了皇城。
罗敖生立于庭院中,看着太子奔跑过来,硬生生的咽下了下半截话。他的脸色都变得透明无话了。

来得真是巧过时辰啊。
早一刻无用,迟一分无功。
这刘育碧当真是好命!好运!好时辰!
这世上老天爷怎能如此助他?护他?眷宠他?!
刘育碧处乱不惊,他在满宫将士的振臂呼声中,跪倒在大殿门外中廷处。扑到皇后曹婕近前,大声道:“母后受惊了!玉儿回来了!”
皇后满面是泪,跪在地上与他施大礼。哭道:“曹家背叛殿下全部因我而起。曹婕力不能拒,险些害了太子的性命!请赐我之死罪!”
刘育碧伸手扶起她,大声说与满殿的众人去听:“皇后与我有养育大恩,曹德叛逆自身为孽无关家族。另外曹德已死,我赦免其族人株连之罪。皇后无罪。今日护驾之人过往过错,既往不咎。还要另有重赏!”
殿中众人听得了太子此话,齐声欢呼喜动颜色。当即全部人等跪倒谢恩。若不是奉帝病危未死,这山呼万岁的奉承新主的谢恩之声就要响彻鸾殿了吧。
刘育碧这一路上心悬在咽喉处,吐不得吐咽又咽不下,火烧眉睫的快马加鞭一刻不能放松,疾驰回返到了长安。直到此时此刻方才尘埃心事落定。
曹德已死、秦森已死、奉帝临终,这天下唾手可得,他的一颗心才稳稳当当的放回肚里。
他心中欢喜,回首招呼一人,大笑着说道:“周维庄,你现在可亲眼看到了吗?这江山和你,都在我双手掌握之中。这天下——只有活路没有死路!”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罗敖生陡然全身提劲,他甩脸回首向后面看去。
殿门处。大将军裴良手挽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个人在重重深殿之外,雨中灯下,恍恍忽忽像一片影子随风摇曳。他脸色惨白、嘴唇失色、衣衫单薄、整个人在明晃晃的灯火雨幕中,影子嗍嗍晃动。豁然似鬼魂一般不似尘世中的存活之人。
来人正是周维庄。
罗敖生霎时间全身又都一下子提的气力的全部失散。他恍然一刻间惊觉出自己竟然认不出来这个人。他忍不住提动全身精力盯住他看!
他怎么回来了?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数日不见,怎么恍若隔世?!
罗敖生不由自主盯着周维庄的脸仔细观瞧。
庄简没有抬头。他不去看他却依旧被他如针如锥的眼神盯得全身发颤,又惊又惧。
——不过曾同殿称臣,怎会胆颤心驿?!
庄简始终未抬头自他身前走过去了。罗敖生静默了半晌,胸口中气血微微顺畅了些,嘴唇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有些事容颜不改,心事却湍腾沸扬。脸上春风不变,一缕心情却停停泻泻直落九天。
何必将小情小态带在脸上,令他人谈笑取乐?

太子刘育碧走过来,亲自把自己的朝服为罗敖生披上遮雨。他展颜笑着说:“罗爱卿,你立下了开国立世的功勋了。这天下,大司马丞相之职俱为你所设置。你想要什么赏赐,我都会答应与你!”
罗敖生稳了心神,拿定了主意。他抬起脸来长揖及第,声音清清亮亮荣辱不惊:“多谢殿下恩赏。罗敖生职责所在不敢懈怠。今日有赖天助,秦森盗田之案得破。另外罗敖生曾办案不力贪私汪法,还要向殿下请罪。”
刘育碧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罗卿请讲。”
罗敖生抬起了眼睛,煞气沉沉的看着眼前众人。他面色不变心不颤抬高语声若青钟,满殿的大臣,将军,皇后、太子、贵妃、军士、衙役众人都刷的将目光集于他的一身。
人人侧耳倾听,瞩目去看!
庄简一瞬间猛地扬起脸来,直勾勾地瞪着罗敖生,脸色如黄土。他瞪着罗敖生不敢相信了自己眼前耳边,所听所见!

罗敖生清淡淡的说道:“太子曾交代微臣追查昔日弑襄重案的嫌犯——庄简。微臣已经通查出结果。庄简此人一年前原为前丞相周拂所庇护。后周拂死去,其人冒充周拂次子。为朝廷所用。官至一品太史令。世袭禁国公。以及太子太傅之官位。现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大理寺卿吩咐道:“来人,将假冒禁国公的案犯庄简捉拿归案,押入大理寺。”
两旁的大理寺衙役官兵听得寺卿之令,如尊圣旨齐声言是。四个侍卫闯将上来,一把按住庄简将他捆绑起来夹在当中,不由分说向殿外挟持而去。
满大殿的人声俱寂,犹如黑夜噩梦。

庄简口舌干燥,一字一声不得破喉而出。口虽张大却无词,眼虽瞪大却无泪。
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罗敖生,身心俱木麻如泥胎木塑。整个人被狱卒狭持起来,脚不沾地的推架出了大殿外面。他尚且扭头直愣愣瞪着罗敖生,好似不能相信发生的事实情态。他全身都僵硬了,被人驾抬了起来,头颅尚且回头瞪着罗敖生的方向,一点声息都发散不出来。直到他被抓出宫门转过宫墙,直到看不见他了……
罗敖生目不斜视,向着刘育碧冷冷一笑:“微臣犯下了贪私枉法之罪,暗存了徇情放过罪犯的私心。请太子殿下随意处置吧。”
他眯起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天,远方天色放亮雨势更大。一缕缕冰凉的雨顺着他的脸滑下,雨珠不是冰冷却是滚烫。
“庄简就是周维庄,周维庄就是庄简。
——此一句话不辜负了太子之重托,也万幸不再辜负了廷尉之平、直二字。”

刘育碧看着他,突觉满殿落之中的雨越发下得大了。
 


 

---To Be Continued--- 

 

 

Sunday, April 30

看朱成碧 - 章五十七

看朱成碧

款款作

长夜漫漫,孤寂难眠。
庄简垂头看着太子刘育碧熟睡。他静静地垂首看着彷佛看得呆了。这一刻间日月黯然,时刻停滞。庄简心中无味陈杂,百感交集。
刘育碧睡梦中,突觉脸上湿漉漉的。他茫然睁开了双眼。室内门框微掩已然空无一人了。门外黄衫一闪,庄简不知去向了。
刘育碧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不加思索翻身而起,匆匆穿好衣物,几步跑出了室外。

雪光透着微光,山影上显出一人,正在往九峻山山上行去。那人黄衫适中身材,真是周维庄。刘育碧略微定了一下纷乱的思绪。紧跟着庄简行去。
山峦叠嶂峰回路转,庄简低头在月夜下,转过了一条小路。
眼前豁然开阔。
天地间黑色苍穹笼罩,极目处有高耸入峰的白玉铭柱。玉栏灰镦青白相辉,镇兽俯于庙前,石兵侍立陵前,神道两侧石幢、石马、石人等石雕林立,两侧陵庙上,鬼神、人马、车辂、仪仗宫寝嫔妃及侍从等百副画像影墙。陵墓正前部有砖砌神台及墓阙。条石墓冢坟箍,上砌青砖矮墙, 坟箍外围环形陵墙。整个陵墓璧砌生光,宏伟壮丽,景色苍秀,气势恢弘,这里正是皇妃之陵墓。
夜深,守陵军士均无影踪。庄简一人侍立于墓前,久久注视着墓碑,好似看得呆住了。
良久,他退后很远,跪倒在地。行那三扣九拜的大礼。这稽首、顿首、空首、褒拜、肃拜的大礼跪拜下去。行得是向天悔过,向地自新,向君请罪之意。
庄简行礼中不敢多想,不能多想,只觉得一个长揖叩首下去,心中一点点酸楚加剧,叩首到到最后,眼前都已是目光迷离,眼眶酸痛,这动作连贯的做下去彷佛一点一滴绞着他的心,眼眶中一分分的水汽凝聚,最后积蓄不住,泪满盈睫。

刘育碧站的远远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都已经不知是什么感觉了。
天地间人声具寂,只有守陵石佣震陵守卫,白玉碑林耸立。陵墓在深夜之中更显得气魄广大无美不收,巍峨而苍凉落寞。
眼前孤月行暮,掠尽枯草,孤树相伴,遍布霜露。
天地间天低风疾,刘育碧慢慢走近前方。他越过庄简跪于墓前,在寒天旷野之外面向母陵叩首行着大礼,已示祭拜之意。

眼下虽无有侍从林立,集齐香烛纸帛。鼓乐齐鸣悲声响彻天际。也无祭官戴着冲天方冠披锦绣袍服,端高香绕场祈福,跪拜天地亡灵,上香于巨鼎之中宣读祭文,“亡逝精神越历史之长河,跨天府之辽阔,浩荡奔流于江河,熠熠生辉于天地……”
唯有刘育碧一人与深夜中,独身一人行那“祭祀行清”之大礼祭拜天地与母亲。但是他面色肃穆,行动端庄,周身一派的悲凉之雾遍被华服。
庄简看见了他,眼眶凝聚的水汽终于一泄而出。他垂下头来不敢仰面。

古诗曾言“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化作白蝴蝶,泣血染成红杜鹃。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古人登高携老扶幼,古人扫墓慎终追远。折一把柳枝,插在先人坟前,用“五齐”“三酒”来祭缅、酹酒祭先人礼仪。并用丧葬瘗钱,后世方以纸寓钱为鬼事。
此一时刻,刘育碧身着黑衣,在夜风里舒展了双臂,彷佛要拥了这夜色寒气。长风浩荡吹拂起了他的宽袖长衣,发髻冠带。长袍丝带顺风飞扬。皑皑薄雪掩映着满目黑色山峦黑色夜空,宛如天宫神人。
他默背着祭文“悲呼。旻天不吊,不遗一人,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无自律。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一人有庆,兆民赖之……”他语至最后,声细若游丝已不可闻……
刘育碧亲自握雪溶化为水浇奠,仰天望东而哭。庄简面孔雪白垂头不语。
——都快些结束吧。庄简眼睛微一眨动,满眶的热气从他眶中淌出,脸前被寒风一吹,火辣辣的疼痛不已。仿若一颗心。
都快点结束吧,他已经忍受不起了。

* * * *
太子祭奠完毕,一脸黯然。良久良久他才回过头来对着庄简黯淡的一笑,目光中略略带出一丝暖意。
庄简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头暗自向张贵妃墓碑祈求,请多多保佑其子能平安长久。他庄简对不住张氏母子,愿以以命偿还血债。
他回身看着苍穹,黑漆漆的夜色中,并无一人声响。

庄简突然心念一动。
他抬首看向刘育碧,刘育碧祭祀完毕后心事终究放下,神志复又清明了过来。
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
这夜,右丞相派来了刺客藤云刺杀太子,庄简与他对峙了很长时间血溅驿站。太子和周维庄联手杀了刺客,然后两人情不自禁共渡春宵,这种种动弹阵势,为甚么外面竟无一丝的动静,侍卫、御林军都去了哪里?大司马曹德都去了哪里?
两人刚想到了此节,心中微微一凛都暗觉不妙。
便在此时,突然间墓碑左右的密林中,传来了声声弓弦弹动连响的声音。两人抬首望去,竟然在雪地上树林中隐隐现出了众多的人影。却是有大批的军士们正在弯弓拉箭直射向碑林里面。庄简伸手一把拉过了刘育碧。两人忙闪身躲在了碑林背后,刘育碧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御林军为甚么会在这里开箭?”
庄简伸手掩住了他的口唇,拉着他顺着墓碑和石马、石人迅速的往山侧逃跑出去了。
一阵阵的弓弦连声疾响,比箭声更快的是漫天雨慕的铁矢,一霎时如万箭蹿心般的连番射了过来。长箭攒射得人抬不起头来。刘育碧大怒惊道:“曹德竟然想造反吗?”

远方山间,军士们纷纷燃起火把,一点点火光在黎明前的深夜里点燃起来,竟然满山满野的无穷无尽。看似有数千人之多。人人铠甲明刀正是曹德属下的征伐青海的大军服色。为首的正是曹德为太子预备的侍卫队。这些亲卫队共计数百人,铠甲护身手提刀枪,在山野间向着陵园方向奔跑过来。口中呼喝着:“抓住刺客!刺客劫走了太子殿下!”
刘育碧大喜。他长身从草丛中站起,喊道:“我在这里,不是刺客……”
话音未落,突然空中想起了铁器破空的刹刹风声。一阵密集的铁箭如急雨般的泼向太子和庄简的藏身之地。庄简飞身跳起扑过去就扑倒了刘育碧。
数支乌光闪烁的长箭迎面射来,庄简手疾眼快扑倒了刘育碧。长箭一瞬间擦过刘育碧的头皮脊背直刺入他们身后泥土和大石上。铁矢击打着岩石,溅起来了成串耀目的火星。
月色下雪地反射,刘育碧面孔雪白从雪地上爬起来。他和庄简对望了一眼,两人不由得伸出了手,互握在一起。两人的手掌都冰冷了,手心里都是冷汗。
这曹德大司马竟然命令了侍卫,在旷野中竟然谋逆造反了!

太子眉头紧蹙看着眼前火把人影军士们跃然奔跑。他心中已然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庄简一只手紧紧拉着他,弯腰俯身在草丛中躲避着箭雨想要趁乱突围而出重围。但是大军将士越聚越多,火把亮如繁星,星星点点都照耀着旷野。两条人影在月光火把下晃然跃动,顺着山势的一角向一侧跑去,周围得军士们也举着火把,趁着满山的星星点点之火,像沙漏一样向那点缺口流淌渗去了。军士们人越聚越多火把
越聚越亮,慢慢的把两条人影紧紧包围住,压在了中间一点上。
庄简满头大汗,他拉着刘育碧左躲右闪躲闪着弓箭和士兵,时间越久中间包围圈越缩越小,眼看着目视的距离都可以看见禁军们仰刀挺枪奔跑了过来。
刘育碧怒火添膺,大喝着:“我是太子刘玉,谁敢上前,曹德在哪里?!”
众禁军也不答话,人群簇拥着纷纷开弓放箭,仰刀掷枪的直奔太子。刘育碧反倒成了众人的靶子,军士们都向了这个方向急急扑来。
庄简寒冬之中汗流浃背头脑嗡嗡直叫。他平日里聪颖多才,但是都皆是与人单打独斗,使劲智力与文人对战,对方讲究道德伦理,有所顾忌和权衡。眼下却是与武人大军为敌,军士尚武唯军命是从,尊上令舍个人意志,不与他讲黑白是非于是自然无计可施。
刘育碧素日凭借皇子权势,多欺人不吃亏。皇权大如山他作威作福惯了。眼下失了皇令护身 便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一样,被大军压境个人束手无策坐以待毙。他又受了曹德造反驱动大军剿杀他的缘故,脑子里昏昏沉沉乱成一团麻。整个人跌跌撞撞的跟着庄简逃生,不知不觉两人就一步一步后退到了陵墓之后的墓冢近前去了。
巨大的汉玉铭刻着墓碑,墓冢积土成穴,以红砂石券拱砌成肋状拱构成内墙冢顶。在耸立在荒山野外茫茫山野上宏丽巍峨。
旷野中并无藏人之处,庄简不得已拉住刘育碧躲在墓冢之后。
刘育碧手握黄土,认出母亲陵墓,眼中扑簌簌的泪水便下来了。

禁军将他们赶到陵墓堆中,也不追赶。他们将燃了火苗的长箭一支支的射入陵墓草丛中,冬日薄雪覆着地面,地面上却干草灌木丛生。长箭落处哄然间连声巨响,就燃起了一片片干草。
整个陵园中乱箭齐飞,带着凄厉的风声贴着他们身边飞过。刘育碧抬眼看去远方,九峻山的半山中,有一人正在远处观战,正是大司马曹德。曹德身披铠甲手舞佩剑,亲自督战。他大声喝命着:“太子已被刺客刺死于驿站,现在两名凶徒藏在贵妃陵墓中,大伙一定要杀死刺客为太子复仇。”
下面军士听了,更是奋勇争先纷纷驾马冲上半山。骑兵们手持环首刀和长矛策马冲进陵墓,以便进行近身格斗杀死刺客。余下众军士纷纷驾出连排的弩箭,数百人齐发箭,弓弩如密集的长针频频射入陵墓,斜插入地,真彷佛像遍地插满了草芥一般无有立锥下脚之地。庄简和刘育碧两人躲在墓碑后,眼望着众士兵奔跑着或策马逼入墓园,两人互相看着,心想难道今晚没有死于秦森的刺客刀下,还是要死于曹德的手下吗?
刘育碧生死关头,心中犹自绞痛。他志在皇位大事未成性命已不保,与秦森鹬蚌相争,被曹德得到余利,欺瞒到了今日。原来老天都不助他刘育碧成事。他刘育碧命里就是夭折、败损的命理吗?他死也不甘心不服气。——这惊惶不安,怨恨不服的心情就是死之滋味吗?这心情前后跟了他十年,原来还会令他死无葬身之地阿!
庄简满脸是汗,剧烈奔跑又撑开了方才包扎好的和刀伤,他满身流淌着血珠。他回首看着刘育碧和满陵园的石佣石碑,心事起伏。一句话在他唇边翻来覆去吐之不出,咽不下去。现在说出来太无耻了,临死前将他满心的愧疚负担都压在了刘育碧的身上,逼着他去承受。不说,难道他死了都带着秘密入土,死都要带着愧疚之心去见冤魂吗?
庄简脸色苍白,他按捺出了疾速调动的心,紧紧握了一下刘育碧的手,道:“刘育碧,我有话对你讲。我……是……”

正在这时。猛然间庄简瞪大了眼睛,眼望着前方,刘育碧迅速仰脸望去。两人都看见了,夜空中一声巨响,一只明亮的烟火爆竹飞升到了半空,在空中猛然间绽放出了一簇洁白的火光。
一瞬间,这烟火将黑漆漆的大地照得一片光明。大地上正在追击的人们都愕然举目望天。明晃晃的大地上猛然跃出了一匹马,马上骑士双臂环抱铁弓,在苍穹下如一道黑影掠过天际,那人将全部力量凝聚在双臂铁弩中,铮的一声响张弓射箭,一只带着哨音的铁矢,陡然间流星赶月般的划破了无尽黑夜,自千百人的头顶上呼啸着飞过,夹带着光亮撕裂了寒风,直直向着敌阵中的当中一人射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只乌黑蓝光的铁矢,划破黑夜及刹那时间,直直刺入了一人的前胸。这距离太近那箭威太重,一直贯穿了那人的胸膛直接射入了旷野中。它从人身上带起来了一股子热血直喷向灰空,热血在空中漫天撒入了枯草雪地中。
马上骑士挥戈大喝道:“曹德,你密谋弑主以下犯上,还不受死?!”
众人阵列当中,大司马曹德手捂胸口眼睛突出,瞪着来人慢慢地自马上摇晃着。他彷佛不能相信来人在数十丈之外就一箭射穿了他。众军士哄然大噪一阵大乱,纷纷抢上前去扶住他,曹德牙齿咯咯作响眼睛口鼻都流出了鲜血,手指颤抖着指点着前方。他突然张口喷出了一股鲜血,从马上栽倒了下来。他身旁众将一片大乱。


刘育碧自墓碑后一跃而出。他踉跄着奔跑过去,张臂大喊:“是裴将军!裴良——”
那人身后跟上了无数兵士强入敌阵。月光下众人看得清楚。来人坐于马上样貌魁梧威严豪勇,势不可挡。那正是调防洛阳的有“铁矢将军”之称的骠骑大将军裴良。
裴良带着三千精兵自洛阳星夜赶来,冲入敌阵。救主与最危急的关头,临阵一箭就射死了大司马曹德。这份豪勇势不可敌。而对方将死兵散,大司马倒地而死,这满营的军心顿时涣散。裴良的人马冲入军营中短兵相接近身而战,气势立分胜负立分。大司马所携带的北伐大军气势先然弱了,几个心腹的主将副将知犯下了弑君大罪,纷纷驱开游兵散勇,落荒逃走了。另外一些不知轻重生死的兵卒,被裴良带的三千精兵一冲就散了阵脚仗势,兵败如山倒便如退潮的大浪一般哄地炸了锅,满山遍野无头无尾的奔逃起来了。
裴良纵马跃入陵园,直奔太子而去。刘育碧跳出藏身之处,跑了两步越过几个散兵,直奔裴良而去。他跑了两步突然回首看向了庄简。月光下庄简面色惨白手扶墓冢,脸色白的无一丝血色,眼珠却漆黑得比繁星黑夜更黑。他靠在墓碑上却一动不动。
刘育碧忙伸手递给庄简:“周维庄,快到这里来!裴将军来救我们了!”
庄简脸上露出笑容,道:“你先过去,我歇歇一会就过去。”
刘育碧惊道:“不!你现在就过来!这里太乱,我会看不见你!”
庄简道:“我身上有伤,走动不便,你先过去裴将军那里。”
刘育碧一愣,他们中间顿时有一队散兵冲过,将两人阻挡开。刘育碧大惊道:“周维庄,你是不想跟我走了吗?”
庄简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他:“你快到裴将军那里去吧。做个好皇帝罢了!我就不过去了。”
刘育碧惊骇得魂魄都出了七窍。他全身俱抖失声大叫:“不许!我不许这样。周维庄,你不能离我而去!你想要干什么?!你说!”
庄简微微一笑道:“我不会再去长安了。但是你可以过来跟我走。”
刘育碧脑子里嗡嗡直叫。他心肝爆裂大怒道:“周维庄,你竟敢威胁我!我回到长安就可以登基做皇上了!你竟然敢阻止我?!”
庄简转身。他掠过了身旁一个骑马军士,将马上人一把
拽下。他忍着剧痛爬上马背,扬起了缰绳……
刘育碧心中霎那间如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他站在当地一步也迈不动脚步了。他痛苦的嘶嚎起来:“不——周维庄————你不能走!!”

裴良已然彻马跃到了太子身前面,他伸手抓住刘育碧拉到身后,扬声对庄简喊道:“周大人,你先过来再说!你派四郎送信给我,救了太子一命。你跟太子有什么都可以商量,不要这么绝情!伤了太子的心!”
庄简却未说话,他双腿一夹扬起鞭绳,那马一步就跃了出去。
刘育碧嘶声大叫了一声,他挣脱了裴良,几步追着马狂奔了出去,他脸上一片湿漉漉的,口中嘶哑的大喊着:“周维庄——周维庄——”
裴良手疾眼快,从身边副将手中抢过一只弓箭,扬手弯弓搭箭!
刘育碧脸上热泪顺着风而下,他猛然停住了脚步,对着庄简的背影哭喊着:“周维庄!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杀了周复!你不要他的命就自管走罢!!”
风声战马嘶鸣中,庄简听到了这话猛然间愕然回首,便看见裴良张弓放出的一只箭迎面飞来,那箭正中坐骑的马头,战马负痛应声倒地。庄简错不及防被抛出了马背,一下子跌倒在了山湾黄土中。
刘育碧大叫了一声跑了过去,他扑倒在了庄简的身上。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嚎啕大哭了起来。他的热泪汹涌而出都撒在了庄简脸上,双手五指卡在了庄简的双肩里。他抱住庄简,面颊上的热泪擦在他的脸上。刘育碧号啕大哭:“周维庄!你救了我四次!你为甚么要救我!为甚么对我这么好!你就这样走了!你怎能这样对待我?!”
庄简倒落尘埃,满面风霜疲惫,他苦苦哀求:“你放我走,我们还尚有活路。不放我走的话,我们都只有死路。”
刘育碧大哭道:“我不许。我马上就能登基做皇上,那时天下都是我的。你也是!这天下只有生路没有死路!这天下江山和你都要,我活着就绝不允许你离开我!”
庄简心如刀绞:“贪得无厌就会两手空空。你在逼我去死啊!刘育碧!”
刘育碧瞪着他!一字字道:“你若一定要走,我就杀了周复!”
庄简脸若冰霜,冷冷道:“你不会杀周复的。周复就是刘复。他就是你的二弟。”
刘育碧愕然抬脸,脸色都剧变了:“你说什么?!周复就是刘复?我,我把他交给了曹皇后……”
两人相互瞪着,彷佛一瞬间都不认识了对方,都觉着一股寒气从地低下升起,侵入了五脏六腑。

裴良令一部分人追缴匪兵,其余众人回返长安。他急忙拉过马匹对刘育碧说道:“快回长安,迟则就生变!”
 


 

---To Be Continued--- 

 

 

Tuesday, April 18

春游...Manhattan

本来今天的正事是陪HANA大人去签证的说...当然没有理由为了签证这一点点小事而花费巨金(车费)千里迢迢山长水远跑到Manhattan然后无功而回...于是两位路痴毫无把握地商定了...一条未知的长征路线......55555

 

具体(?)路线如下:

先腿到HANA大人家里~尽情骚扰一番~

一起坐车车到FLUSHING...

 

下地铁7号线...下去了才发现应该先吃了早餐比较好...可惜来不及鸟~

一路摇摇晃晃晕晕荡荡坐到终点站...到底是42st. 还是TIME SQUARE啊?? <-- 路痴之证明一

由7/8Ave. 腿到12Ave. 然后明明看到了大大艘军舰停泊在视线范围之内却仍要打电话确认一番... <-- 路痴之证明二

 

签证还算顺利...只不过因为时间计算失误导致了无缘无故取了3次号...不好意思ing~

HANA大人被迫照了一张很...痴呆儿样...的照片...(内心偷笑ing)

 

出门后坐11路车(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11路车是虾米...)...

兜兜转转山重水复又那个山穷水尽...

“我们坐地铁吧~”

多么英明的决定!

 

到了唐人街决定吃一餐传说中的...BRUNCH...

打电话问了传说中唠叨八卦无聊无趣不干不脆的更年期老男人RAY...我想HANA大人一定不会对这个定语有任何意见~

从地铁口一直问到了M记再到STARBUCK然后是优之良品~

最后在一家越南餐馆落座~

绿豆椰奶沙冰好好喝~句号!

 

充完电就继续上路了...顺便问一句,到这里觉得我们两位已经开始旅程的有几位? 麻烦举一下手...

(好了...没举手的都拖出去! 你们太了解我们了...这样是不行DI~)

 

接下来的清明宝宝实在是不想赘述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累...更不要说真正“长征”之艰难了~

 

从SOHO迷路,向STUV的方向前进,绕到CITY HALL PARK,参观了911遗址,沿着海边散步,散到布伦桥底,为了上桥回到CITY HALL PARK,上桥,下桥,爬入最近的地铁站...终于死绝~

总之,一句话,南辕北辙...

 

另外,

今天在布伦桥上终于证明了清明宝宝是一个患有严重的幻想性畏高症的家伙...

但布伦桥上好好玩啊...竟然看到帅哥裸奔... <-- 大家千万不要相信...= =

 

布伦桥是木板铺成的...当然还有金属作支撑,不过给行人过的桥面全是用木板铺成的哦~

木板嘛...热胀冷缩冬暖夏凉...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可以看到桥下几十米的马路...或者是海水...

好可怕啊~~抖抖~~

 

附:出游提示

1. 一定要带照相机!

2. 一定要带手机!

3. 一定要带地图!

4. 一定要带钱!

(众人插花:你有完没完!)

5. 保持体力,注意补充水分... <-- 纯废话ing

6. 事先定好路线图...当然迷路也是旅行的一种乐趣...呵呵= =

7. 要是想去布伦桥玩的话...还是骑自行车比较有趣的说~

8. ......

 

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众人:这人终于废话完了~)

(清明:相册会有更新的哦~) 

 

---END---

 

Friday, April 14

小提物语III

小提,又见小提......

每当我堪堪无聊时,总会有些个出乎意料的事件蹦跶出来,把我吓得个心惊肉跳,满脑子浆糊不得好死......吐血ing~

于是......

小提,又见小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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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小提的那些人那些事...

 

前些天参加Arista的入会仪式,看着大舞台上烛光闪烁观众席上一片星星之火,心下冒出个怪念头:真像邪教仪式...最好还要在烛火间摆上一盘血淋淋的心肝脾脏才能满足众人的扭曲阴暗心理...

 

学校的乐队一如既往毫无新意的一片死寂的黑色,黑衣黑裤黑皮鞋,连眼神都光华内敛,说得不好听就和那天桥拉二胡卖唱的瞎子没啥区别~

小提部分坐在最外圈的女生面色沉如锅底,黑漆漆漆漆黑看不清面容,该安静的时候不知是紧张还是技术问题,一双眼睛吊得老高,斜斜的瞥着激情指挥着的家伙,弓压得死紧,左手痉挛的仿若掐着某人的脖子......结果换来指挥不停的“嘘......嘘......”之声。

 

小提部分一把手的位置上仍是我最心的Gary~前后望望却看不见他女朋友的倩影......结果抬头便瞻仰到那Sharon女孩细细瘦瘦纤纤弱弱的身材站在演讲台前......伟人啊~奇迹啊~......那什么,没事了~

Gary的琴还是如此的酷,看到他我总是不由得想起了小睫毛的齐歌。揉弦揉得大胆,拉弓拉得豪放,不大的眼睛微微眯着...投入,享受,奔腾...

也许在他坐在214的某一张桌子上为我们拉Canon的时候,我的眼神就无法离开他,和他的小提。

 

如果Gary有齐歌的不羁,Sharon则是敏感的小心翼翼的。我没有认真听过Sharon的琴,似乎每次音乐会我都只能把目光放在Gary的身上,然后全身发热。不管怎样,Sharon有着一个优秀学生特有的严谨,连琴也练得滴水不漏,缺少了一种挑逗的激情...

可是Sharon是单纯的,纯净如春天的泉水。刚刚解冻有些冷淡,却异常清澈...秀气的瓜子脸,直而柔顺的乌发,亮亮的眼睛...我想,我还是很喜欢这种有着温柔气质的女生的~

 

那天还看到了Jack和他的妹妹,其实心里面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经常在学校里遇见她,也点过头打过招呼,似乎还说过几句话...但在印象中,她就是那个Jack的妹妹,连个姓甚名谁都没有记录在案...

那对兄妹真的长得很像很像,一样的瘦高个,相似的五官和气质,连笑容都有些类似的腼腆。

看见他们两人并肩而立,在乐队里前后交错,到最后妹妹跟着哥哥的无意识依赖,请明轻易的被煽动起来,嫉妒得发狂......

 

另,

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家伙,拉着大提,优雅的雅痞气质...迷恋ing...

原来平时常常能在学校里遇见他,套头衬衫牛仔裤,瞬间融入万千大众,不见影踪...

幻想,自己在拉小提的时候,是否也有些与平日不同...?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人那些事......

日子细水长流

今年Gary就要毕业了,明年当我,Jack,Sharon毕业后,只剩下了Jack的妹妹...然后就谁也不剩了...

无论多么想留住时光,听见某人对我承认自己老了,不服老不行了,就觉得悲哀。

小孩子总要长大的

唯一不变的,只有孩提时代的小提...

 

 

尾声:

以上是大家可以忽略的突如其来的伤感,大概是因为今天下雨的缘故吧~

 

 

 

Thursday, April 13

看朱成碧 - 章五十六

看朱成碧

款款作

长安,汉之京城。
自初秋至深冬再渐到开春时间。这两月以来,皇上奉帝刘茗数月已不入朝议政。他每日留在禁城养病。自太常寺太医处传递来讯息是,奉帝病体久旷日沉,已然成为不治之症。“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眼下太医医治也仅仅是聊尽人事而已。
皇上病重,国势不稳,流言蜚语充斥着市井民间,一时间长安城动荡不堪风雨飘摇。宫内朝堂俱空荡无人,太子刘玉和大司马曹德都遁出长安远去咸阳。留下了满堂的文武将士纷纷胡疑不定。
自太子离开长安这些日子以来。奉帝在他的寝宫内修养,除了招见右丞相议事外,已不再招见大臣嫔妃。禁宫宫门禁闭不透音讯。光禄寺调防频频一改往日气氛,宫门侍卫满是生人。
这满朝堂除了秦森丞相能奉召出入外,五日来不透一点讯息出来了。这种种不明情况激得激得一池死水水花四溅银珠乱抛,激得满目苍穹风云变换情势动荡。

大理寺。
这夜窗外无雪,却是骤雨打松针。一阵阵地急雨敲击着松柏从中,沙沙如万丝落错。
重铭大殿内干燥静憩。征西将军张沧伶平日里驻扎在重狱,协防与大理寺。今日拜访罗敖生。远亲不如近邻,罗敖生生性爱静,却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简单筵席过后,张沧伶指树观花看书观屏,坐着室内不告辞离去。
这时候时尽傍晚,窗外面风起雨珠滴溅树林,沙沙声一阵紧似一阵,却是下起来了连绵冬雨。
众人只好秉烛听雨,也有一两分的情趣。罗敖生看书,而张沧伶与右丞下棋。两人棋力半斤八两平常稀松,却都偏偏好这对弈之中凝思苦想之乐,抓耳挠腮之趣。于是两人对坐着“闲敲棋子落灯花”。行那纸上谈兵,沙上对战之戏。
室内明烛高悬,烛火一跳。烛火微爆痴的一声作响,殿内人影随着烛火摇荡。罗敖生低头眼望着韩非的《储说》,却是久久未能翻过一页来。

这时,突然有侍从跪在门外禀告:“有人求见。”
罗敖生眼神一跳,问道:“是谁?”
“来人口称是大司马前侍中。”
罗敖生哦了一声,他立刻看了一眼张沧伶。张沧伶则奇怪的看了一眼门外,佯装听不见低头继续捏子沉思。罗敖生站起身来缓缓的转了两个圈子。他长袍坠地一步一步拖坠在青石殿上,沙沙声慢慢响着,磨着三人的心思。
罗敖生半晌抬起头说:“大司马远在咸阳,他门下求见我事由不明是非莫辩,与情不符与理不合。不见。”
寺右丞心知大司马屡次对大理寺卿示好,必有所图。张沧伶虽是武人心中精细,心中暗笑着罗敖生果然圆滑通透至了极限。这人周身巨细无所不顾及,怎能不纹丝不漏呢。
罗敖生与右丞相视一眼,心中均想看来今晚是不得安静了。
果然,须臾功夫后,门外再有侍卫上前来禀报:“秦森丞相派人求见罗大卿。”
罗敖生放下书本,冷冷的道:“我素来跟秦丞相并无来往也无交情。此刻夜深来访,若是被人诟病多有不便,有事明晨再讲不迟。不见。”
这是今夜第二位吃闭门羹的主儿了。
张沧伶放下棋子心中钦佩。大理寺卿权势甚重,历经战国、秦直至汉,都为九卿中最权重的大卿。至罗敖生手中更是权势集于一身。如今他手中握有京城约两万寺官、狱卒可调配调动,更有各地方州郡、太守、县卫等兼任司法,司户参军可以协调左右。简直可比得上囤驻边疆的封疆将军,或是独霸一方的王侯大吏。
更能得的是他能在严禁军马的长安,卧与天子脚下执掌精兵。这前朝左丞相和天子奉帝对于他都是信任到极致了。
这罗敖生能将这信任坦然而受,而不引起天子疑心,这其中做官做人的收敛、隐忍、恪守之道,真是做的无与伦比出类拔萃。其人其职,换是他人再任这廷尉之职,未必能获取如此敬重及威势。
这人难道无一点破绽了吗?

正想着,突然门外又有人结结巴巴的回禀道:“罗上卿,还有人,来求,见!”
罗敖生将书折好放置一旁。看来今晚他也看不成书了。这雨夜多人不在春帐床暖处休憩,却一个连一个巴巴的接连跑到近郊监狱门口,等着他接见。他罗敖生什么时候如此吃香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道:“是皇后千岁派人传话了吗?”
那门侍脸色都雪白了,结巴道:“正是,皇后中宫的,太监总管求见!”
罗敖生隔着雨幕望去。在他的重铭后殿之中,对面的太监总管已经顺着长廊拐了过来,紧迈这几步路都要走到重铭后殿的殿门来了。
张沧伶心中暗叹,罗敖生啊,原来你还是有挡不住的人啊。
中宫太监总管身后跟着一人,正是蔡王孙。两人已到了重铭后殿门门口,八扇铁木房门大开着。总管咳了一声,便待跨过门栏迈步走进来了。
罗敖生面色沉静站与大殿中央。他抬起右手,立刻两旁四个带刀重狱寺卫左右上前,抓住了传旨太监的手臂,制止住他。
太监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口。嘴巴里紧接着一句话便要喝了出来:你想抗旨不尊吗?
罗敖生截住他的呵斥,抢先说道:“住口。”
两旁的人立刻上前将浸水的绵纸一层层的盖在来人的口上。太监睁大了眼睛,他奋力挣扎着,手臂被反附在背后纹丝不能动弹,说不出话来。蔡小王爷不待侍从动粗,立马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
罗敖生清冷冷道:“皇后诣旨,臣本应该遵旨行事。但是天色近晚难辨真伪,明日清晨罗敖生进宫亲见皇上,求得圣谕再行向皇后请罪。请总管见谅。”
大太监瞪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敖生淡淡道:“天色已晚,雨势更深。总管可在此等雨住了再行。”立时,有两人搬过来了两把太师椅,放置在走廊上。然后,用佩刀簇拥着太监总管和拥平王坐在了走廊下宽椅上,也不准他们再回去了。
太监总管满头是汗,被人按在椅上坐下了。他挣扎不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拥平王蔡王孙机灵无比,眼看着情势不对苦笑着乖乖坐下,闭嘴不语。
张沧伶心中捧腹大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罗敖生除了皇上不买任何人的帐,大司马、右丞相乃至皇后都派人夜探大理寺想得其帮助,但是这罗敖生却是,管你谁做皇上、谁杀谁他都明哲保身不沾不连。他还真是有胆量有手腕有心有计,竟然能想出了这么禁语的高招,不听事非不惹是非,这人躲避灾难祸害的主意都这么绝!

外面雨势越大,若如一个巨大白瀑从天而降。
罗敖生坐回了大殿正中椅中。他心平气和手握茶杯饮了一口茶,蔡王孙眼睁睁的看着他喝茶,心如乱麻。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眼光又看向右丞和张沧伶。张沧伶与他有过用去妓院之旧谊,当下眼看看天手指摊开示意无奈。蔡小王爷脸露苦笑。这真是苦恼怎生如何是好?
他突然仰脸对着右丞做出苦相。
右丞憋不住道:“小王爷,请你不要说话,否则就堵住你的嘴!”
罗敖生一蹙眉,暗叫糟糕。
果然蔡小王爷立刻接道:“我不说话无妨,但请你们把小孩子接进寺来。这雨大夜寒,孩子经不起风寒。”
右丞脸色顿时慌张,他自知失言。这话可不能启了头下去
一下去就撒不住了。几个人扑过来堵住拥平王的嘴巴。
蔡小王爷心中大乐,嘴巴的速度比手更快:“周维庄的公子,可是经不起雨大风刮啊……”

话不必多,顶用便行。
这话说得真如离弦的箭一般戳进了罗敖生的心。罗敖生顿时一站而起。他瞪着蔡王孙脸色都变了。他适才抵挡大司马、右丞相、甚至于皇后曹婕都胆色如山不卑不亢,处事决断。这一句“周维庄的公子”却把他逼得脸面失色。
罗敖生站在大殿上,心中陡然间已转过了数个念头。
周维庄的公子?
又会在蔡小王爷手中?
他怎么会有儿子?
可在寺衙外面?
这人一旦动了心思,便如滔滔江水一泄千里,鸿堤如壑阻都阻不住了!

众人扑上前去把蔡王孙的嘴巴堵住。蔡小王爷也不挣扎,他一击击中也不需再多话。他眼睁睁的瞪着罗敖生。
罗敖生可以不必理会大司马、右丞相、甚至是皇后。也可以不必理会周维庄啊!
原来“周维庄”这三字竟然比圣旨都好用,灵验哪。

罗敖生脸色难看。
一招棋差全盘皆输,都是周维庄的错。
这人妖异得驱之不散,挥之不去,影影绕梁,声声入耳。令他气闷、心恨、腹涨、头痛。这“周、维、庄”三字都好生令人气堵。
这三字引得通天的麻烦事扑面而来,挡都无挡。这祸害的周维庄,怎么这人走了也这么的麻烦不断,不死不休。
今夜本就漫长,添了周维庄更是难缠难渡。

罗敖生收敛了心神看一眼右丞。右丞即可命人将寺前门禁处的随行王府侍卫中的数人带到,其中果然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
一旁的蔡小王爷立刻伸手按住嘴巴缄口不语了。 罗敖生定了定心神坐在椅上。问话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复睡得迷迷登登就被带了出来,在这明晃晃的大殿中被一个人询问。一旁他唯一认识的蔡小王爷脖子上驾着刀堵着嘴巴。他眼看着罗敖生心中惧怕。
他心中害怕礼仪却是周全。还是先双手抬到眉前躬身施礼,然后才回禀道:“我姓周,叫周复。我爹叫周维庄。”
罗敖生微微点头,道:“你怎么会在此?”
周复老实的说道:“我爹叫我回乡下住。但是住了没多久,太子殿下就让蔡小王爷把我接回京城了,让我先住在东宫里。”
罗敖生明白了,这定是周维庄准备跑路之前,先行安排了周复出了长安。但是太子阴毒,背着周维庄又把周复捉回长安,以便胁迫周维庄之需。
“后来怎样?”
周复偷看看着蔡小王爷,蔡王孙无奈的看着他。这周复天生老实不会说谎不会变通,实在无有其父半点刁滑乃风。
周复老老实实的说道:“后来,太子哥哥说要出门半个多月,将我交给了皇后照看着。皇后这几日来每天都在哭皇上,宫里面乱糟糟的,太监侍卫们都在乱跑。皇后今日傍晚突然过来看我,叫大太监带着我改穿了太监的衣服出东宫,到蔡王府去了。”
罗敖生心中大怒,他千方百计的转开躲开这糟糕事还是躲不掉。这可恶的周维庄。
他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派人送你到周维庄那里去吧。”
周复听了忙道谢。他回过身来走了两步。却看见了蔡小王爷被刀驾着脖子坐在椅子上。他胆战心惊的问:“那,也能放走蔡王爷和总管他们吗?”
罗敖生道:“不行。”
周复楞了一下:“这样的话,我也不去我爹那里了。”
“哦?”罗敖生长眉一挑。
周复道:“我和蔡小王爷、总管一起来的,大人放我一人走。我绝对不能放着他们自己一人走了。”
罗敖生抬起眼睛道:“你难道要跟他们一起入狱吗?”
周复心中害怕回头又看了一眼蔡王孙,垂下头想了想,抬起头道:“太子殿下对我很好,皇后娘娘照顾了我,总管送我出了宫里,蔡王爷也答应我带我去找我爹。他们都对我有恩、很好。我绝不能丢下他们去大牢而自己去逃生。”
太监总管与蔡王孙相视一眼,心中略愧。
罗敖生眼神黑亮亮的打量着他:“你是说,你要和他们有难同当吗?”
周复胆怯,却是大声道:“我爹对我讲,滴水恩当涌泉报,为人向善心亦安。对我好的人我也当对他好。如果丢下他们自己怕死逃走,那样不就成了坏人了么!”
罗敖生点头道:“这话不错。”
他仔细看了周复面容,心中略跳,眼睛中透出了一丝暖意:“周复,你叫周‘复’?”
“是。”
“今年一十四岁了吧。”
“……是。”
“你长的不像周维庄,你爹告诉你说你长的像娘亲?”
“……是啊……”
罗敖生垂下了眼帘,漆黑黑的眼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微微一笑:“你自小在咸阳乡下生活了十年?从未见过母亲?你爹说你母亲在你三岁时去世?母亲可是姓张?你爹让你好好念书,将来好做个有贤德的大官?要你做个保家卫国爱惜子民的好官?要你做个通情达理不说谎不杀人的好人?!”
“你爹叮嘱你千万要做个好人,是吗?周复。”

周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呆住了。
旁边众人也都听得傻了,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罗敖生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情脉脉,他抬起眼睛来看向雨幕外面,黑如点漆的剪水双瞳黑凉凉的注视着殿外的大雨,他喃喃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周维庄?这就是你心底里隐藏的真心吗?”
事不过三,躲了三回祸。今夜就是个尽头了。
罗敖生转身回到大殿中间,坐在了椅上。他脸上现出了一抹笑容,至柔至烈凛凛夺魄,面容清淡若微云淡月,行事浓重如狂风急雨:“来人,点齐寺内全部禁军侍卫并以我的文书调集征西将军所辖兵马、暂借长安府尹衙役。让我看看秦丞相阻断禁城内外讯息,想做些什么?”
 


 

---To Be Continued--- 

 

 

看朱成碧 - 章五十五

看朱成碧

款款作

夜深天寒。
室内门窗闭塞。庄简和刘育碧胆战心惊的看着那刺客藤云在地上翻滚着,双手掩面,直至气息咽咽,静默死去。
刘育碧俯在地上抱紧了庄简,庄简也伸出双臂回抱住他。两人紧紧而抱全身都颤。
太子全身筛糠般抖,彷佛是在地狱中还过魂来。他紧紧得抱住庄简脸上泪水未干,口齿都打颤了:“周维庄,你没死吧?”
庄简伸手揽住他的背,安慰着他:“我没死,还没死呢。”
太子伏在他的身上,将脸贴在他的肩上,颤声道:“你不能死啊,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是没法子活了!”
庄简心中感慨,这真是衷心话语肺腑之言。方才刘育碧跪地舍掉生途为他求命,他才始信他的话。
他微侧过脸来,在刘育碧的额上亲了一下,道:“我这样的坏人,不会轻易死的。”
刘育碧脸腾然热了,他俯起身来,看了庄简半晌,他俯下脸来吻在了庄简的唇上,捧着他的脖颈,吻了又吻,然后用脸紧贴着他的脸,道:“周维庄,你会永远活在我身边!是不是?!”
庄简由得他亲他,闭目不语。
刘育碧的一滴热泪又坠在庄简的脸庞:“我要你亲口答允,你会永远活在我身边?!是不是,周维庄!”
庄简的脸上被泪烫的火辣。烫得他脸孔抽搐,他睁开眼睛眼眶里储满了水汽。
刘育碧双手掩住口唇,眼泪顺着指缝隙中滴下。

“我们做吧。”
庄简睁开了眼睛,惊木得口颤身战:“?”

刘育碧伸臂紧紧搂抱着他,和着泪水吻他,他说:“周维庄,我们做吧。”
庄简几乎不能呼吸了,他脸色煞白,口干涸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瞠大着眼骇看着刘育碧。他素来高傲骄衿,这次还要主动求欢——他能再次拒绝吗?
刘育碧亲着他的面颊,手中解身上的衣裳,一步一步近前轻声道:“周维庄,我不准你再拒绝我。”
“今晚,我让你来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只能我来做你。”

他步步逼前,烛火下他神情如喜似嗔,乌发漆黑泛蓝,肌肤晶白莹洁,艳丽动人心脾,风情无比伦比。他的情意却比言语更要深重如山。
庄简神迷痴乱手脚俱软,脸上露出苦笑:“不……”
刘育碧的手已按在他膝上,他俯看他,“周维庄,你会永远在我身边?是不是?”他抓起庄简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
庄简伸手按在了他胸口右胸的那块伤疤,肝胆裂碎。他低头哭泣了起来。
良宵美景真情告白,知情知己夫复何求,为甚么会让他哭得不能抬头?
手下的肌肤细腻光滑,仿佛会吸附一样,庄简危颤颤地按在他胸膛上,手不敢稍移却更无力离开。
刘育碧将手放在他脸上,眼波澄澄如水神色至诚。庄简的魂魄尽飞,他无脸承担无心抗拒。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勉强伸手将刘育碧的手推落,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但是却惊惶失措了,整个人又受了重伤,脚步不稳踩在了长袍下摆,整个人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要爬起,身上一重,刘育碧已压在他身上。他紧紧搂着庄简,在他耳边轻声道:“周维庄,你居然要逃?我偏偏不许。”

他抬御手伸五指,拉开庄简的衣袍,手移到他下身触摸着到了身体,慢慢坐上去偎依着他。他从未通过男事,脸上羞涩身子微微发抖,脸上强笑道:“周维庄,你第一次竟还要我去主动侍侯你,你要好好记得。”
这话似威胁似羞涩,似恼怒似轻嗔,庄简魂飞魄散。
庄简感觉他伸出五指唯一接触,便是火热灼挺的,立时身躯不听使唤,一阵阵地燥热袭来,破除阻碍便欲图直抵入更湿热的深处,快感一波波袭来。此乃身体本能他心不守舍不能自持,一下子翩然而入到九天云霄上去了。
他勉强睁开迷醉的双眼,看见刘育碧端正瑞丽的脸庞上一片酡红,表情羞涩放纵,黑发俯下,散在他的身上,脸上,随着他的动作杂乱飞扬。
庄简心神振荡,眼前幻象纷呈,整个人仿佛飞升而去,融入浩瀚的天地中。
人生难得几回醉。
死俱死过了,眼前这便是天上仙境吧。

雪夜窗外明月照苍穹,
室内春暖薰花倦而无力,
地上血泊横溢尸体横陈,床上春情荡漾勾人魂魄。
庄简紧拥着他,满身燥热。刘育碧反手抱住了他,
庄简终究心中胆怯:“这地方,人来人往可不好。”
刘育碧却道:“人来人往我却不管。”
这番情意承之不忍,退之不恭。得之有幸,失之天命。
庄简心潮起伏不忍拂其意。他挽之帏解衣搂他。刘育碧体白如雪貌美如花,庄简双手触之面颊贴他的肌肤,冰冷温玉,嘴唇轻挨而兴后稍发。他搂着他心中忐忑,轻触身体触手锦绸般润滑,心中恍惚全身都颤了。刘育碧逞体而迎手足弛懈。黑发散开了倾泄与床榻之上。如锦如缎唯一闪动,华洌洌清凌凌而下。
明月迢迢映照着美人横陈玉塌,良辰美景赏心悦目。庄简心却戚戚然垂下目光,刘育碧瞩目着他,俯于榻上张口微咬着自个手指,紧蹙双目。
“周维庄,你是否另有所图?”
庄简抱紧了他。刘育碧在床上是方藉以酬,他此刻知晓了太子真情,心中惊惧之心渐歇,怜惜慕慕之情疾生。与人在心底中来回挣扎片刻,恐怖与情浓之意此消彼长。

风若有情风含笑,人若有情人自伤。
情事一旦有了开始,便终将进行下去。明烛床惟淡去了刀枪箭影血雨腥风,柔胰玉体替代了机关设计明争暗斗。
太子本性并不悦南风之好,今只为了一人所故,默然忍其所为。
庄简心情百感交集。他伸手触摸先以手指紧握着刘育碧肌肤,手指太用力已嵌入他的皮肉。太子心惊忙反手推开他,他吃痛肌肤仿若裂开,立时开口便要呼出声音来。
庄简掩住他的口唇说:“隔壁有侍卫,听见了就会过来。”太子心中恼怒,反手就打了他一记耳光,庄简闪身让过,伸手复拥刘育碧在膝前。
月明如灯,纤豪必现。他手臂紧抱着他,身体紧贴着他,伸手相触在其后庭中。此刻天寒隆冬,他全身热气蓬勃而发,恨不得立刻钻进到他的躯体之内,狂勇肆其诛锄。眼前他温玉满怀触手生香。太子满面情谐娇羞之态蹙眉俯于榻上,妙体缠绵,此般势构蜜意绸缪,浑不似平常里刁钻蛮横得样子。
他素来淫威甚重,他心怯怯上下看着口中馋水横溢,心中胆怯手抖。刘育碧瞪他一下, 庄简终于脸上泛红,颤巍巍的触手立刻行去。
大凡做这事总要情绪激奋,庄简手一触,情意顿声。
他除外衣附与他身上,虽自身汗水渗入伤口的血迹,刺痛难忍,眼下却是一颗心神飞入佳人体内。太子初尝兴致不通作为只得任由其作为。庄简心急火燎身体却比思愿更直截了当,身体伤重后更是寻求慰籍。他全身汗出如浆,手指润滑的抓不住对方身体,用力分其身后,已见其身体奔突已急就用力搂抱。他的面颊贴在太子脖颈处,微微喘息。魂魄与心都飞到顶门之上了。心中不断的想到这般下去我便是要死了。
情欲二字令他魂不守舍,而刘育碧真情二字更令他相对而惭。
明月俯澜,辉辉而照。
庄简全身都要爆破,他挺身运劲快而进之体内。这初入身体直觉得难以形容,更深入便觉充满快愉。又深入探寻时圆æ
¶¦æ— éš™ï¼Œä¸Šä¸‹å››æ—çš†ä¸ºèŸ é™…混沌之地。阳洒洒的整个身子都觉得入了温暖脉脉包涵之地,软润爽然。庄简心跳极快,汗水附身,身上疼痛也毫不自知,一腔子热情满在行进之途中。
他耽于对方貌美之乐情深之喜,更如蜜蜂闻嗅蜜汁,蝴蝶扑进了花心,一派心志神魂颠倒,身体骨髓具酥。这情欲之涛洪泻自如,对方婉转附合承接恰当,恰如身体不动而内若掷梭令人百骸欲酥,乐不能堪,动辄昏晕。
他口唇微喘,寒冷之夜口中白气略喷,刘育碧黑发顺着身体而落,贴在衣裳,如千丝万线层层牵绊维系着庄简。一缕缕的黑发,缠在庄简手臂,躯体,发迹上,不断依附着他们,两人来回停止不住,缠绵不已停不下来。此时满室一片奢情盎然春意混着汗水顺着躯体流淌,一颗颗地漂撒室内满天而去。
庄简突然泪水不住的涌出。一滴滴得都洒落在太子的脸上脖颈上,刘育碧看着他如同痴了。
此时尽力抽送着连绵不绝而汪洋如注。任由他纵横驰骋挥洒自如。庄简眼泪一滴滴的刘育碧面上,两人目光相视恍若隔了一层天地再望。以前万般都已逝去,此刻过后便就是再世为人了吧。
庄简心事忐忑澎湃,恍忽忽的想到,人生之中,这翻云覆雨的美事本当无上极乐。自七岁时与他咸阳离宫相逢,十年后长安再聚,这十多年时光俱都割舍不断终成缘孽。今日得偿所愿与他成就好事,那我既使是折了阳寿就此死去也不枉过了这一生一世。”
——这般旷世情缘真恰如只能承受,再无机会推脱。

刘育碧喃喃道:“哭什么呢,周维庄?”
庄简哽噎不能再语。
他自小便是改不了的后庭癖好,见猎心喜见色心愉。好色多情多亲多近。他恋上太子嫣然佳丽,与刘育碧共历生死心意相通,又亲眼得偿所见他生死关头为他跪地求生。他的心结终为之略宽。更况且刘玉主动捧其颈而求欢。得其门而入满足了他的心愿。
本欲我之求他,奈何反而欲求我?
他心中感怀更是情热难耐。此刻烛明帐暖以身抵寒。他心神俱醉贪欢不舍。搂住了他肌肤相亲唇齿相就,一身的热力或欲尽数泄入穴中,满腔的热血情意便直直倾泻下来。呻吟之声不断脉脉之情频传。
刘育碧初次尝试此事,痛楚有之欢愉则不足。但周维庄乃是他放在心头多时的人了,因此也是刻意承受令他欢喜。事情做到后续,微痛去了体贴之意倒是多些了,所故也颇为受用。
两人伸足搂颈,耸身吐舌种种姿态两相熟睹,清浓心切时恨不得锊开对方血肉钻进去浑为一体。亦化为双蝶翩然飞去。

窗外明月照暗室,床帷漫动。人影连成了一线,枯枝斜映在人影身上陈横摇颤。
咋看上去,一瞬间恍惚惊诧,不知是树影摇曳?人影翩然?或是烛火晃动?红烛映红将人影斜打在了房内牡丹绣蝶屏风上。金兽焚香帷缎飞扬,花影妍丽蝶影双双,人声不绝玉体娇矫。仿佛金纸屏风中,画中有人人中有画。一时间浑然分不清是浓艳丹青描绘人,还是人颜妖娆美如画?
庄简爽爽怡然,附压之势坚挺如火。劲力柔若洒洒然排山倒海之力缠绵不舍。刘育碧黑发丝娟般的散落锦榻,随他之势辗转反侧,为他一人挟起起复顿坐,且起且顿。他身体随他而不禁陶陶自摇,面目舒展宛如昙花舒屏。这般情致令人心中空荡荡喜洋洋的一缕素心无所依据,虚缈缈的出了脏腑乘着祥风就扶摇直上了九重天。
这场情事真若郎情我心俱有意。两人情事连绵久久不能停息。不自觉换了身形搂抱着扑入榻上共渡巫山。脖颈痴缠、躯臂交叠插斜入又复起顿,来回翩翩摇曳,人、景俱都曼妙,起顿抑浮辗转扬错,销魂之处不盖描述。
一个人是心火热身子锐,披坚执锐长驱深入,意气昂扬、酣畅淋漓久久不愿停息。一个人因爱生情爱屋及乌,方觉其中妙趣横生之处如蚊簪我肤,帚扫我耳一般的心养难耐妙可不语。
这绝妙境地就像是身躯内五脏六腑,贴烫平服的无一处不伏贴。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仙丹妙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太子星眸微阖春情荡漾。恍惚中看那庄简面容,竟是异样的美不胜收。灯下凝妆夜下观花,太子恍然而觉口中喃喃失语:“你是凤笙游云空的王子晋?还是屈宋并称的宋玉吗?”
庄简低声说:“我是尘世俗人,无名无仕。就当作一场落花之梦吧。”
太子心事恍惚眼中恍如晶莹剔透:“昔日曾见一人,素日貌凡,却在明月下明艳如神。令我记忆良久。周维庄,你是上天恩赐与我,我又怎能当作落花梦弃如梦迹呢。”说完即眠。
庄简与灯下看他,其貌莹而媚,足令人溺爱而不释手。
他半晌方才伸了手过去握着他的手。

月登西楼明月千秋。
风雪严寒,衣单夜长。一人孤寒难耐,两人便可共渡孤暮晨夕吧。

此夜情暖已是多赐,哪管明朝风雨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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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把55章重修了一下。请搬文的大人撤掉以前的,改成这一章吧。文言文都看不懂阿。-_-||||||HOOT,我最多就修到这个地步了,再不满就自己去修吧……
 


 

---To Be Continued--- 

 

 

看朱成碧 - 章五十四

看朱成碧

款款作

雪已止。明月西升,铺满雪地倒映出通彻亮堂的黑夜。
太子一步就跨进室内。
刘育碧走进空空荡荡的屋里。他的心也是越跳越快,他径自走到床前道:“周维庄?”
周维庄微微应了一声。
刘育碧心头一热,他伸手去拉惟帐一把扯开。顿时,一股子逼人的血腥味道迎面扑来。自雕花床惟之后猛然跃出了一人。那人将一人丢弃在旁,如脱弦之箭快捷若飞,一晃眼就欺近太子近前。他双手持刀势如破竹,趁来势便暴进一刀,正对着太子搂头就斩了下来。
刘育碧瞬息间大惊失色。他见识多了也机灵无比,抬手撩起桌上锦布,抽手扬起,身子却闪身到了一旁。满桌子的茶盏酒杯都凌空飞起,正正向着对方打去。来袭刺客一愣,便看到零碎物件夹杂着一阵烟雾状的热气披天盖地迎面扑来。
那人微顿了一下,一瞬间有一丝的犹豫似要硬闯过来,终于那人顿了一顿,闪身躲避开。
太子闪开后一眼就望见了庄简附在地上血泊中,生死不明。
刘育碧举步便向他奔去,旁边有人又如俯骨之蛆,紧随着他跑了几步跟着他一刀自背后便刺了过来,太子不得已只得回身躲闪。
太子通武也不过是强身健体,两步一迈,即便左躲右闪险象环生。
他虽被他刺客追逼得连连后退,但是脸上却无惧怕之色。危机时刻,他的手突自从长袖中抬起,右手掌心竟然握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精巧弩机。他扬手便将手中弩机正对着刺客,对方一眼看到了刘育碧手中机关!
刘育碧恶狠狠的说:“你竟然敢骗我!周维庄怎会说出那种话!你去向秦森报死信吧!”他恶狠狠拉住手中机簧,击簧“铮——”的一响,一只乌黑的飞矢一箭破空刺去,去势如虹如电一下子就惯穿了来人的胸口。
帷帐大开,太子右手持着弩机,抬手一箭射出就刺穿了刺客的胸口。那刺客始料未及未能闪身错开。清冷冷的风中惯着一股寒气冲穿他的胸口。这手掌大的金铁机械之力却比莽汉体力要强大太多了。
刺客闷哼了一声身子就被巨大弩机之力冲撞了退去,身子暂缓了一缓。太子立刻转身向门外奔去,他张口便欲呼叫。
但是他突觉身后彭风声贯耳,眼角人影一晃动,劲风追荡起他的长袍。刘育碧暗叫不好,他立刻回身双手持起手中纯铁弩箭,便要再放弩箭。那刺客身若流云快疾若电,闪电般一跃已扑到了他的近前。太子眼光一瞬再睁开,那人身形如蛇蟒般贴身游走,飞身近前,全然无畏胸口喷撒热血,他手持长刀劈下,太子大骇急退不迭,手中持在胸前的短短纯铁弓弩竟被他当胸一剑劈开,分成两截飞到了空中。
刘育碧张手已空,他大骇。他弓弩一瞬目之机已经分落两半,撒手抛出。
他竟然赤手空拳着面对着凶悍强徒。
此刻室内桌椅,杯碟都自身旁向四外飞散。

这场争斗攻击异常迅捷流畅,来袭之人沉稳老练,机智无畏。他百忙之中受重伤却不慌不忙,身随刀走冲刺、凝神、举劈、立斩弓弩与两半诸般动作一气呵成,立时扭转局势,临阵变机发挥得淋漓尽致,风魔电彻如花火一般绚烂,快捷。
袭击之人身穿着太监服色浆黄袍服,手中一把雪亮佩刀却亮的扎眼,削铁如泥。他大刀横扫千军,力大风催,刚猛无伦。临死之际更无顾及,扑上进前连番痛施杀手,不给太子转身逃走,张口呼救的机会。他血勇无比,不顾胸前重伤贴身跳至太子身前,左挥右砍,在他近身之处手臂圈内连试狠招,急欲将太子一刀毙命。所佩刀刀锋所及毛发皆断,势不可挡。
太子刘育碧手中失掉了防身兵器。虽身有拳术经历过凶险,却非暴虐亡命之徒。三两招式一过就被刺客逼得连步后退,狼狈不堪险象环生。

常言道刺客杀人于无形、杀人无需二次拔刀、杀人功成往往就在一瞬之间。而今日这伪冒太监服色的刺客就是其行业中的绝顶高手。专职,勇猛,无惧的无上利器。堪比旧日之专诸要离,貌似荆轲。
明月斜映室内青砖,映照的人影兔起鹘落,迅捷无比。

刘育碧知他身受重伤苦挨时间。他急切间也不慌张与他周旋。突然间他被刺客刀锋扫中倒地,那人大喜猛然扑上抬刀就要砍。刘育碧翻身滚开一跃跃起。刺客紧随其后一步不落其后。都是一扑一倒一跃,紧跟不放。
刘育碧突道:“看看你的血能流到几时?!”
刺客一愣,身子此刻间正跃到半空中,竟然感到头晕眼花身子绵软。双腿气力一瞬间尽失了。他血脉喷张,胸口伤口血流若喷。直直的喷到了前方刘育碧的身上。人也自半空中一下子掉了下来。
刘育碧大喜,他转身直奔门口而去。这两步而去,已是两人间拉开了空挡距离。刺客再想前去追赶,已是来往不及。他二人心中都很清楚,刘育碧出的房门扬声一唤,这满驿站的禁军侍卫惊醒过来扑天盖日踏来,万刀同下几百人也都被一气的跺成肉泥了!
那刺客还想追赶却又不及。
他仰倒在地,翻身而起,身子正落在地上一人身上。刺客抬手一刀便插在地上庄简的臂上。庄简本来忍耐着不出声音,突然钢刀袭来一阵剧痛,他张口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刘育碧猛然间止住脚步!应声回头。
刺客脸色狰狞跪于庄简身旁,他抬手一刀就割在庄简手臂上。那刀削铁如泥,立马将他一片皮肉削了下来。庄简痛得又叫了一声。
刺客瞪着刘育碧,嘶声道:“你再敢走!”
刘育碧脸色大变全身摇摇欲坠。他张口脱口叫道:“你!你可,不能伤他!”
此话一出口,三人面色都变。
场中局势也变了。

刺杀太子之来人,立刻抬手恶狠狠一刀再砍庄简肩上,口中道:“你心痛,是不是?那就跪下!”
庄简又挨了一刀,他清醒过来脸色惨白紧咬着牙,却是再也不出一声了。
刘育碧脸色青白,全身衣衫嗦嗦而抖。他唯一迟疑,那人又仰刀再斩。
刘育碧外强中干,他貌似镇定嘴唇都哆嗦了,眼望着周维庄全身浴血,再也逞不得强。他普通一声跪下。
庄简瞧他跪下,脸上肌肉抽缩,全身都在打颤。
刺客看了好似不敢相信,楞了愣竟哈哈笑了起来。彷佛看到了天下最滑稽的可笑事一样,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他手里抓住庄简的脖颈,带着庄简全身微颤。
“刘玉阿刘玉,你真是刘玉吗?”刺客大笑道:“你真的是昔日一语不合就杀东宫将士取首级以赠丞相的刘玉吗?!你怎么好似女人软弱不堪!”
庄简附在地上咬牙不语,眼前蒙上了一层水汽。
刘育碧面孔现出了绞痛的神色,口中声音都颤了:“你要金银,权位都可!就是,就是不要伤他!”
那人哈哈大笑尽了,瞪着他睚呲目裂:“金银权位我都不要!要得就是你的一条命!刘玉,你所杀的东宫将士藤执乃是我之亲弟,他昔日老实纯良你为显威杀他,可能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刘育碧心肠俱断,这仇不共待天!金银权位可化解不了!他跪在地上试图著力挽着狂澜:“这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周维庄并无瓜葛,你放过了周维庄吧!”
刺客藤云咬牙切齿的道:“我要你死的明白!刘玉,你也有放不下的心事啊!你也有舍不得的人阿!我原来还以为你没心没肺,所以不知
道伤心的滋味哪!”他遂抬手便在庄简肩上又戳了一刀。
刘育碧听他说得决绝,知道今日决不会善罢。他瞧着周维庄周遭血泊越流越多,彷佛满身的血都流尽了。这红彤彤地血一片片的晃着他的眼,裂着他的心。
刘育碧看到庄简在咬牙强忍不呼痛,这无声之痛令他更痛,活脱脱便是一片片在削他的心,他肝肠寸断都搅得碎了,明知此时不能乱了心,但是水汽凝在眶中都撑在眼中撑了半晌,终于撑不住了。
他的热泪一下子洒落在了脸庞上,心中恍惚惚的茫然失了方寸。他关心则乱,辨不清来路去途,他惊惶失措哑着嗓子失声道:“周维庄,你,你是不是,很痛啊?”
庄简心骂这人真蠢,他张口愈骂你若是转身走出了房外,一声大喊便招来了侍从,怎奈何不能杀了刺客。难道他庄简不会装死吗?!
奈何这话在口中,脖颈受伤却是哽噎难言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不住的沾满眼眶,微一眨动,嗍嗍而落到了血泊之中。
这人怎么这么蠢,还没有学会独善其身?明哲保身?!
这样子怎能登上皇位?
这情势让他怎能放心?

难道昔日张妃,现日曹后两人都重托了他关照其子。他庄简两次爽约便要去见阴曹阎王吗?
他庄简死都不得其解脱……他哭个什么?

刘育碧跪地痛哭起来,他昔日严厉肃穆,心如铁石性情收敛的极严。眼下见了庄简受苦,实在根本的触动了他的心性。周维庄在他心慕中已非常人,早已是当作父母兄弟亲人情人一般的相处相守不肯放手。
他父母兄弟这世上最亲最近之人具已死伤或是冷漠生分。他将对于他们四倍的怀念热切都凝聚于周维庄此人,都已牵挂在周维庄一身。现在看见了此人因自己遭祸将死,他竟然身受其痛,彷佛失母失弟跌崖险死之痛,丧乱之苦流离之痛再现其身,一丝一毫都忍受不了了。
刘育碧失声大泣道:“我看见了你受伤,心里竟然这般难过。周维庄!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你受伤!我的心这般痛!”他真情流落,心中激荡恍然然的大声无助的哭诉悔过,涕然泪下。
这话说得至诚至性,发自肺腑。倘若是平时平日,刀悬脖颈他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此刻他面对着庄简受重伤俯地,在他面前被刀刀受尽凌辱痛楚,竟然束手无错失魂落魄直至到惶惶然天都要塌了。
这时情势彷佛回到了他幼年每日在生死关头,生卧徘徊夜不宁,身无亲人苦泪煎熬不得所终。由此此人瞬息间失态乃至迷了心魂。
庄简俯于地上脸面嘴唇都剧白,心中寒切切的魂魄都失散了境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恨这刺客手迟不一刀杀了他,怎教他听到了这种言语再受这痛撤心扉之痛。这种凌迟剐之痛楚。
他每年都曾祭拜亡灵多烧纸钱,每日都行善积德不伤蝼命,这世上有罪的人何其多,为何反复偏偏一刀刀磨死他的心!
他脸上热泪飒飒而落。转瞬滴入了热血中,化为碧水。

横渡红尘本就各凭天命,管他痴情、多情、薄情、温情、寡情、钟情、深情?情情意意都每人各自斟酌各自珍重。
谁也不能持刀威迫他钟情与他,人人自恋惜情!你自身多情扰无情,自费思量,尝尽薄情苦乃是自讨苦吃。怎么能教他人的一颗冰冷薄情心坠入浊世间受尽那冥冥黑夜、滔滔苦海、焰焰火宅之苦。
庄简厌倦情义只为活命,神明却不给他黑夜灯烛、苦海舟航,火宅雨泽!

刺客藤云已然挥刃只逼太子身前,抬手挥刀至他前襟,太子哭得痴懵,被他一刀正划中前胸。胸口衣衫随风而开,刘育碧不退反进,他探身欺身至刺客近前,整个人都扑上前去,藤云吃惊手中钢刀一偏正中他右臂,利刃对穿过去。
刘育碧直扑到两人近前,臂上带着刀却不理会。他伸手自藤云身下夺过庄简,热泪一颗颗撒在庄简的脸上。他伸出双手抱住庄简,恸泣着道:“周维庄!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他哭着不断抹着庄简身上的血迹道:“周维庄,这都是我的过错,我好生对不住你!”
庄简恍惚中看见他胸口长袍破开处露出肌肤,在右面胸膛上有个淡淡刀疤。那是十余年前在悬崖上一刀飞掷令他跌落悬崖的伤疤。多年来,这伤口也在庄简心中隐现隐痛,今日此时此刻见了,庄简浑然魂魄离开了躯体,直直飘零散开了,一丝丝的烟消云散……
他伸出空出的单手,磨嗦着地上之弓弩,他自太子身旁,用手微抬弩箭,手指轻颤,那手掌大小的铜弩上有刻度望山。此为连弩,可依次发射三支箭矢。方才太子一箭洞穿藤云之胸,却被刺客仰刀劈了半侧弓壁,却是机簧弓发无坏,箭上尚余被斩断箭头的半只铁矢,骠骑大将军裴良最擅长统率连弩精兵,与之对敌的匈奴铁骑都望风而逃。骠骑大将军令人制作精铜所制连发弩机以赠太子。“劲弩长戟”“游弩往来”,此是汉人之长技也。
庄简眼前模糊。他危机关头口中终于吐露真言,说出了十年来的第一句肺腑之言:“是我,对不住你!刘育碧。”
他举弩机,轻扣手指。自弩机之中“铮”的一声轻响,一声尖音回音袅袅。刘育碧悚然而惊。自他耳畔,半截铁矢笔直的激射出去。真如同流星赶月灿灿疾风。飞矢快如风,去势猛如虎,如一只标枪般陡然间逆转乾坤。
半只矢箭凌空射去,正中了藤云的面门眉心,藤云双手掩面全身都被千钧之力的铁矢去势冲撞于地……
庄简满脸都是刘育碧的热泪,他眼眶中沾湿了他的泪:“我对不起你,刘育碧。” 
 


 

---To Be Continued---